最令人难忘的,却是笑着一同游玩的一家人。
在这样的节日里,孤身在外的人或许一定要想家的。
林行韬想到那一天他与妈妈一起回家。
他们经过亮着暖黄色灯光的花园。
——他走过亮着灯光的街道。
他们经过许多闪亮豪华的汽车。
——他走过在香路上慢行的宝马雕车。
他们经过言笑晏晏参加宴会的先生小姐。
——马车上的帘子掀开,佳丽美艳之貌的千金小姐悄悄往外张望。
他的妈妈戴着帽子,但似乎许多人认识她。
有人上来打招呼,她不管,继续戴着。
尽管一直有人往他们那个小角落里看,她一直戴着帽子。
视线都要将帽子顶掉了,她依然戴着——仿佛这样能叫她安心许多。
林行韬当时看着宴会上翩翩起舞、语笑嫣然。
妈妈对他说:“你看到了吗?你本来也能过那样的生活,一生下来就能。”
“但现在要靠你自己争取了——你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吧。”
林行韬当时说:“我会考上清华北大的,像邻居阿姨说的,会有出息的。”
他没考上清华北大。
而妈妈那天猛地抱住他抹了下眼睛,再拉着他匆匆而走。
妈妈想让他看什么?
林行韬其实并没有记住。
就像他没有考上清华北大一样,他一度只是个长得好点、会打篮球的普通人。
妈妈自己都忘了,她不再戴那顶帽子,再也不说自己以前如何如何。
林行韬其实会忍不住想问他妈妈:“我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普通人而已,过自己的生活要紧。
你看他赢了富二代王熙臣。
但富二代说没用,打篮球而已。
林行韬当然知道没用。
他只是在一霎那升起了强烈的赢过富二代的决心。
不甘平凡。
于是,湳京复苏。
他怀着跃跃欲试的心情却一下子到了别的世界,其实是很不爽的。
不过,谁说不是命运的吊诡呢。
你看,他不久前还在想着打篮球赢过王熙臣,现在的他呀,居然想着比国师先成仙了。
而毕竟到了这个世界,他总得做点什么——
做一些在原来世界做不到的事。
林行韬停住了脚步。
他将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扔到了身后。
人流渐渐地远离了他。
很奇怪,就这么空出了一块地方。
不是那天在东陵城门人们因为畏惧而让。
没有少女笑嘻嘻地故意擦过他,没有孩子不小心撞到他。
他站在人群里,却又像站在天外。
芸芸众生也没人能够注意到他。
他恍然间触摸到了那种玄妙的境界。
耳边的声响全部如同潮水般消去,只有一阵笛声传得很远。
这阵也许是突然想起又也许是吹了许久的笛声将其他声音与他的心事一起吹哑。
他脱离那种不可触及的境界,循声走去。
但他找不到。
直到有人在他身后敲了一下笛子。
“哆!”指节与笛身碰撞的声音。
蓦然回首。
少女站于灯光黯淡之处,盛服华妆韶颜雅容。
她不说话,只是脸微微地红。
红色拂向了腮边。
少女本就不需要说太多的话,一个脸红便胜过万千对白。
林行韬笑了一下,还没笑完,便见少女一手指向天空。
他抬起头——
咻!
夜空中骤然响起了破空的声音。
明亮的、璀璨的光辉映在了他的瞳孔中。
那是无数道绮丽而盛大的烟火,在林行韬与卿卿的安静注视中,在百姓们止不住的欢呼声中绽开。
比林行韬走时为卿卿放的掌心雷盛大多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两个人一人说,一人接。
而空中的七杀星也终究不甘寂寞地亮起,在夜空中跳了跳,撒下一层星雨。
林行韬的手被卿卿一把抓住。
“我本想我们一起骑龙去天上看烟花,但国师会发现。”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拉着他以凡人的方式登上高处。
那是一座高楼。
烟花一下子就笼罩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你有什么要紧事吗?国师对你还好吗?”他看着天上的烟花。
没等到回答。
而也许是盯着烟花过久,以至于林行韬转头时瞳孔中尚有残像。
——那是卿卿耳畔宝石的光芒,也是她眼里盛满的一湖光辉。
林行韬有些讶然:“你很喜欢在烟花下哭吗,殿下?”
卿卿听到“殿下”两个字时终于忍不住笑了。
“什么呀,好奇怪。明明别人叫我殿下,甚至叫我陛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谁会叫你陛下啊?”
“多着呢——迫不及待。”
她朝天空伸出手,像是在触摸天空。
“等再过一天,不对应该是明天,在长林山上,在最高的地方。”
“我这样伸出手,可以摸到天空吗?”
林行韬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摸天空?哦,你的意思是摸到权力的巅峰——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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