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温琴支撑不住地眨了一下眼睛。
马蹄声、喊杀声如潮水般褪去。
消失得干干净净。
被她的视线穿透的石柱从虚变实。
石柱完好无损。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她一下子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那是即将到来的未来的预想吗,那是差之毫厘就要发生的过去吗?
但她挪了几步,见到赵略淡淡地摸着柱子走过来。
盘龙在他的掌心下温顺地一动不动。
他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举动,他甚至只是在安安静静地等头上的花开够他想要的瓣数。
那么孤单。
温琴突然意识到:他不愿显露自己的可怕与伟大,但他的世界却因此为他感到不平。
那个世界仿佛在悲呼:他在我这里是万人敬仰、开创一朝的帝王!你们又何德何能,让他隐姓埋名,让他失却帝王的尊荣!
——他不愿意留在这个尊他敬他的世界!他不愿回首取回自己的荣光!却甘愿留在另一个无人知他名,无人晓他心的灵气衰微之地!
为什么!
“为什么?”温琴看到赵略漫步走来,不由问出口。
赵略疑惑地扬起眉毛。
“为什么你要到这里来?到这个世界来!我看到了!那个世界!”
她的声音逐渐激动,心里的畏惧消失了,只剩下不解与难言的哀伤。
赵略起初有些惊愕,但很快若有所悟,他盯着温琴看了一会。
他说:“你看到什么了?”
温琴张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终究笑了一下,说:
“因为这里才是我家。”
温琴心头大震,心里涌上莫名的酸楚。
“我只是回家而已。”
林行韬说着,看女生颤动的睫毛。
温琴长相脱俗,有一双柳叶眼,外眼角上翘,睫毛遮在眼眸上微微颤动着。
她的眼睛修窕有媚,同时有着特殊的神采。
这样一双有神的眼睛让他想到望气、望虚子乃至天眼道人。
——勘破虚妄。
他不知道她一开始盯着自己的背后看到了什么——说实话他还以为她觉醒了阴阳眼,自己背后有“人”呢。
他也不知道她刚才又看到了什么。
但她肯定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不会拿那么令他起鸡皮疙瘩的目光看着他。
他转头对着下意识往这里瞥的叶飞宇微微一笑。
叶飞宇精神一振,信心倍增,一掌按住柱身上的龙眼珠子。
林行韬看着紧张等待的叶飞宇,回想起自己在还是楚王时说过:[不为帝,不归家。]
这个家,指的是那个小道观,那是他在那个世界的家。
但他真正的家,从未变过。
就是这片他深爱着的土地。
在天缝关闭的时候,他并未反抗,倘若他愿意——他可以像卿卿那样,以国祚换得在那个世界继续做皇帝的机会。
比起在地球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在那个世界他有建立起来的辉煌事业,他可以一言而毁一国,一令而废一族。
但是,他从未想过要永远待在那里。
就像无数在大城市打拼最终又回到家乡的游子一样,他回家了。
他成帝,然后,归家。
穿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在林行韬心中,绝不是自己一个人建功立业,而是为他的家做出改变。
归来的游子倘若有大出息,怎能忍得住不为衰微而等待复苏的家乡做出贡献?
所以他能忍受到从帝王到普通人的落差,所以他甘愿以帝王之尊假装另一位帝王的身份。
“你是那里的皇帝吗?”温琴问。
林行韬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好,我是湳京大学的学生,林行韬。”
“我是到那个世界做皇帝的穿越者,林行韬。”
“我是回来后假装自己是秦始皇想搞事情的赵略。”
温琴一愣,抽了一下鼻子,呼出一口气。
她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她破涕为笑,道:“你好!我是西桉交大的学生,温琴!我觉醒了眼睛方面的异能!”
她又犹豫一下,小声说:
“我想和你一起搞事情,可以吗?”
别人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看透一切。
我想我和你的相遇不是没有理由的,我想我觉醒的让我知道你的异能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我想我一开始就觉醒那么厉害的异能肯定是要有用的。
——就让我来敬你尊你,为这片土地而奋斗。
愿你在家乡扬名。
愿你日后以林行韬之名,再次赢来荣耀。
温琴平复着陡然生出的万丈豪情,与林行韬一同看向石柱。
叶飞宇此时一边按着石柱,一边做着时代在召唤。
他的磨磨蹭蹭引来了后面人的不满。
终于,有轻微的红光飘荡。
然后红莲在叶飞宇欣喜的目光中,萎了。
叶飞宇枯了。
他愤愤不平地走下阶梯,注意到温琴似乎带有一丝怜悯的视线。
他差点跳起来。
他就快憋不住了,你瞅啥!你身边这位可是秦始皇!我是陛下的第一手下,你离远一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