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的目光转到林行韬身上时,她交握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
“孩子,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认识我。”她说。
林行韬注视着那双黑色蕾丝下的蓝色眼眸,口齿清晰地回答:“是的夫人,您像极了我的妈妈。”
夫人一顿,摘下了帽子,露出精致的脸庞,她的语气微妙:“据说你们的父母是来自巴丽的工人,孩子,你是在把我与你那出身低贱的父母相提并论吗?”
低贱两个字被她加重了字音,但看她的神情,她并非真正厌恶着有人拿她与平民相提并论。
她只是想看两个孩子的反应。
奥德蕾惊慌地解释:“不,夫人,他只是、只是想要您做他的母亲。”
林行韬面对着扑面而来的压力,丝毫不为所动,他甚至冒出了一个好玩的想法:
假如他现在回到了过去,那么他让路易斯不被收养会发生什么呢……
嘻——
“有趣的孩子。”若有似无的笑声从子爵那边传来。
一直默不作声打量着孩子的子爵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林行韬面前。
他蹲了下来,直视着林行韬的眼睛。
“你在恶作剧吗,小路易斯?”
“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递出了一把小刀,逗弄般在指尖转着:“假如对一个工人——比如你的父母说,割下自己的肉,贵族就会施舍钱财,那你觉得工人应该怎么做呢。”
子爵夫人斥道:“你在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林行韬在子爵温柔的眼神中接过了刀——
他露出孩子一样调皮的笑容,然后将刀架在了子爵的脖子上。
贵族细嫩的脖颈在他的刀下微微颤动。
反抗。去割下贵族的肉。
子爵温吐出赞叹的呼吸。
这让林行韬想到了那个被他扯出器官的爸爸。
“爸爸?”他轻声喊。
奥德蕾被吓哭了。
子爵握住他的手掌,将他扯离了奥德蕾的手。
子爵抱起了林行韬,吻了下他的眉梢,说:“我喜欢他,就是他了,不需要别人。他都叫我爸爸了。”
“小淘气——孩子,跟我回家吧。”
林行韬揽住了他的脖子,而子爵夫人给奥德蕾擦着眼泪。
他们离开了孤儿院。
猫头鹰尖锐的叫声不绝,林行韬看向远处的紫衫树。
树下一片血迹,印出了大人和小孩凌乱的脚印。
林行韬在子爵耳边轻声说:“爸爸,你本来就想要领一对姐弟回去的吧。”
子爵笑了:“真是聪明的孩子。”
他压低声音:“路易斯愿意像我一样,和自己的姐姐结婚吗?”
子爵夫人投来不那么高兴的目光,她说:“停住你的嘴,加斯帕德,你在教坏孩子。”
——
在华贵的马车停下之时,两个孩子正扒在孤儿院的墙上偷看。
阿伦笑着对身边的奥德蕾说:“你看,那就是要收养我们的人家。”
奥德蕾扯扯他的衣袖:“我们下去吧,院长女士要找我们了。”
阿伦从围墙上下去了,但他去的是另一边。
奥德蕾看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嘴唇,然后轻声说:“既然走了,那你就别回来了,我要和路易斯一起……”她仓皇地跑开。
而阿伦静静地听着奥德蕾把后院的门锁住的声音。他叹了口气:“我不想只和你做姐弟,奥德蕾。”
然后他走到被发疯的猫头鹰咬得奄奄一息的流浪汉身边。
“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一边说,一边捡起地上的钱。他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孩子的冷静乃至冷酷。
“假如你接过拿把刀,那你就有了武器,假如你主动去喂猫头鹰,那它们起码不会杀死你。”
“反抗与顺从,你哪怕选一个,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他飞快地数着手中的钱,笑道:“慷慨的贵族,这笔钱足够我去首都了。”
“我要去首都,然后赚大钱。”他看向吃饱了在树上休憩的猫头鹰。
为什么猫头鹰会发疯呢?因为工业的废气,因为污染?还是诡异的时代?
这么复杂的问题即便是早熟的阿伦也难以思考得明白。
他收好钱,准备出发。
然而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吃了一惊。流浪汉居然还没死?
不能让他阻挠自己!在瞬间的思索后,他毫不犹豫地对准流浪汉的脖子踩去。
咔嚓。
流浪汉的脖子断裂,但他依旧执着地伸出手。
死人还会动?阿伦吃惊地躲避着。
砰!他被砸到了树干上。
一个金属盒子从猫头鹰的巢穴中落了下来,正好落到了阿伦手中。
这是一个奇怪的不对称形状的金属盒子,翻盖被翻到了后面。
阿伦发现流浪汉停住了动作。
阿伦敏锐地意识到流浪汉的异常与盒子有关,他仔细打量着盒子。他看到了盒子内一个有着红色条纹以及很多不规则平面的近乎黑色的多面球体,它被金属带子悬空架着,靠近顶部还有七根支撑水平地延伸到盒子内壁的夹角。
一个用珍贵矿物精雕细刻成的新时代工艺品。
[关上盒子!关上它!]
突然间响起的窃窃私语声令阿伦精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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