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二婶娘,我觉得你应该看看周瑞的口供。”贾琏从一叠纸中抽出来一张,“哦,忘了二婶娘你不识字了,那侄儿就念给你听吧。”
周瑞说,前几个月他奉命去金陵老家打扫陵墓,实际上却是去打探地价。王夫人让他留意,看看贾家的祭田如果往外出售,能卖什么价格。
那些祭田是宁荣两府先祖为家族购买的,交给家族管理,其中的出产用于家族公共事务。比如翻修祠堂、维护陵墓、兴办族学、供应子孙读书等各个方面。这些祭田就算是贾家犯了什么事,也不在官府查抄之列,算是贾家子孙的最后一条退路。
王夫人竟然敢打这些祭田的主意,贾母对她彻底失望了。
“琏儿……你长大了……”贾母看着这个自己一直都不怎么重视的孙子,“这些事情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吧。”
王夫人十分慌乱,贾母这是准备把整个府中都交给大房吗?那他们夫妻这么多年把这个老东西捧在头顶上,岂不是白费心思?
“至于二房,今日我做主,就把他们分出去吧。”贾母不是看不出贾琏很可能也提前知情,否则以他平时的能力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府中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理得这么清楚,可正是这样,才说明府里的主子们已经各有异心。
“母亲!”王夫人被贾母的话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下来恳求,“母亲,儿媳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您打我骂我都行,千万不要把我们赶出去。就算是看在珠儿的面子上,看在宝玉的面子上!”
“如今老爷还在牢里,家里珠儿媳妇还怀着身子,珠儿身体不好,宝玉年纪又小,若是母亲不管我们,我们这病弱妇孺的,可怎么活下去啊!”王夫人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恐惧,平时总是一片平淡的表情彻底破裂,捂着脸痛哭起来。
贾母叹了口气:“我也没说让你们今天搬,只是这个家看来是要分了。”她转头看向贾琏,目光中带着恳求,“好孩子,这些天家里就劳累你了。我这里还有两个用老的嬷嬷,你带着她们把家里的事情管着吧。等到你二叔回来,咱们就把家分了。”
只希望贾琏不要年轻气盛,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二房留些体面,一家人也好有个来日相见的地步。
“王氏,把府里的对牌拿出来给两位嬷嬷。”贾母冷着脸吩咐王夫人。
有了贾母的支持,贾琏整顿荣国府的举动非常顺利。他将府中的护卫挑了一些力大忠心的,按照下人名单一一清理过去。凡是触犯国法的,全都送去官府审讯羁押。凡是违背府规的,全都记下罪名抄家,抄出的不明来路资产达到一定地步,就用背主盗窃的罪名送去官府;凡是油滑偷懒、见风使舵、搬弄是非、仗势欺人的,全都拎起来叫了人牙子发卖出去。
被贾琏这一番整顿才发现,荣国府有八成下人都不干净,剩下的两成老实的,吓得更加不敢作声。从下人家中查抄出来的财物,比荣国府自己库房里的都更多更值钱。对着库房的单子,这些落到下人手里的财物基本上都是出自于贾家。
贾琏的庶妹迎春年方六岁,她的乳母就偷了她不少金银,还总是钳制着她不让她说话,动辄威胁她说要是乱说话大家都不喜欢她,就会把她送到府外养着,把个小姑娘吓得越来越沉默。
虽然对这个庶妹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看到一个奴才居然敢这样对待主子,贾琏也是气得不行,直接叫人把这个恶毒乳母按在院子里打了三十板子,连着他一家老小都提脚卖了出去。
王夫人不甘心,总是跑到贾母那里哭诉,把个贾母气得让人把她关在小佛堂里念佛去了。
贾蓉看着荣国府这一片凄惨情景,也过来劝自己这个年龄相近的叔叔,让贾琏不要赶尽杀绝:“都是家生子,发卖出去以后还要再买下人,调/教好了又要几年,还不是麻烦?倒是让他们吃点苦头,下次不敢犯错就好。”
贾琏也知道这几天他忙着清理荣国府的时候,宁国府里贾蓉就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弄了一场,到最后只把官府要的几个罪犯送了出去,其他下人被抓住劣迹的就罚了月银,恶行昭彰的才被打了板子撵了出去。倒惹得荣国府里的下人都在背后议论,说这侄子比叔叔可宽厚多了。
既然他和贾蓉不是一路人,贾琏也不再废话。这些都是当初他和元春、王熙凤三人商量好的,才不会随便因为别人三言两语改变。
贾蓉见他不听,也只能摇着头走开,走时把那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十来岁的小姑姑顺便接了回去。如今荣国府乱成这个样子,下人们哪里还有心思照顾惜春这样的小娃娃?
等贾琏把荣国府整理得差不多了,贾政和贾珍也都被放了出来。
贾政倒没受什么大罪,只是瘦削体弱,回到家里就沐浴更衣,好好吃了一顿去补觉了。
贾珍就惨得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屁股都被打烂了,只能趴在藤凳上被抬回去,一路上把头埋在枕头上抬都不敢抬,太丢脸了。
京兆尹上报,皇帝批示,贾赦本应处罚,但是如今已经中风不起,便判他剥除爵位,并赔偿受害者家人银子三千两。贾珍德行有亏,褫夺爵位,流放儋州。贾政贪污行贿,把持官司,罢官在家,不得起复,并须退还赃银一万八千多两。其余贾家未曾涉案者,不予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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