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猛然看见南桑脸上略显扭曲的笑意。只听得南桑笑着继续说,“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南桑笑得灿烂,“不急,还有一生。”
玄青心下骇然,刺骨寒意再次出现。南桑这是在说,必须要接受他的爱意,适应他的亲热。如果一天适应不了,那就用十天来适应。如果十天还是无法接受,那就一个月。无论如何,这一辈子,玄青都无法逃出南桑的掌控。
一生二字何其重。压得玄青喘不过气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不止玄青,殿上其余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南桑和玄青之间的那点儿事儿,但南桑这些话听起来就明显不正常啊!
什么叫做用一生去适应水土!有这么说的吗!陛下和将军之间究竟是何纠葛?
大臣们猜测纷纷,可囿于想象力或者说是胆子不够大,爱恨情仇倒是脑补了许多出,可真相却始终没有被触及。偶有几个脑袋灵活的即便是想到了,也是恨不得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强行删除。
早朝就在目瞪口呆中过去了,皇帝一言九鼎,大局已定。玄青就是潮水过去留在沙坑里的一尾鱼,只能期待老天爷下一场大雨,留他几分时日过活。
玄青一路上浑浑噩噩,回到将军府看见部下焦急的面孔时,才清醒过来。
把兵符拿给了黄衣使者,众位部下才一拥上前,面露关心。他们没有上朝,但刚才交出兵符的动作一清二楚,他们也大致知道发生什么了,于是纷纷地为玄青打抱不平。
“将军戍守边疆十年,劳苦功高,一朝回京,却落得如此下场……”一名部下恨声道。
“噤言!”玄青冷喝,“落得什么下场?”
固然南桑对他有不良企图,可南桑终究是他的陛下。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这句诗就是玄青内心的真实写照。不过是兵权而已,算得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西北大军原本就是陛下的。陛下对我甚是宽厚,使我宛若新生。我为陛下戍边不过是小小地偿还恩惠。陛下待我甚好,落得什么下场?”玄青冷声道,神情严肃。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你们几个要对陛下心存敬畏。”玄青教育完了,他也知道他们是担心他,冲动之下才说出这些大不敬的话。玄青心中知晓他们的好意,于是开起了玩笑就此揭过,“你们若是再胡言乱语,小心军法处置!哼,别以为我不是你们的将军了,就可以不守军规。”
听到玄青说的话,他们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往常明明是军营里的铁血硬汉,现在却都哽咽了,“将军,您是我们永远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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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四下里一片寂静,唯有几声孤单的蝉鸣。
将军府的卧房内
迷烟穿过脆弱的窗户,在卧房内四处蔓延。等了片刻,几个黑衣人才小心地进入房内。这迷烟药性很大,一般人吸上一口要昏睡个两三天才行。可是他们对上的不是别人,而是镇国将军,由不得他们不小心。
进入房间后,他们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领头的黑衣人朝着其余两人打着手势,然后慢慢地朝着房里唯一的床靠近。
动作迅猛地揭开棉被,在揭开的那一刹那他们所有人都绷直了身体。
因为,玄青不在那里!
“谁派来的?”
与此同时,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这才是玄青。
漆黑的屋内陡然亮起了一盏烛火,在烛火摇曳处,玄青手执软鞭一脸肃杀。
世人皆知玄青有有两样武器,一是长剑,二是软鞭。剑,是君子之剑,专斩敌寇。而夜里剑也不好放在身侧,面对偷袭之人,也不如长鞭来得有用。
话音刚落,长鞭像是有眼睛一般朝着三人袭来。
战斗还未开始,便已落下帷幕。这三人已被长鞭捆在了一起,捆得严严实实。
不是玄青过于勇猛,而是这三人在玄青出手之时根本没有一点儿反抗。
“谁派来的?”玄青再一次发问。
这一次,不用玄青严刑逼供,黑衣人就十分主动地回答。玄止他提出的问题得到解答,还附赠了额外的答案。
“是陛下派我等请将军到宫里一叙。”黑衣人继续说道,“陛下说,如果将军没有被迷晕,我等就不必再掩饰身份,也不能同将军出手。我等身份令牌在怀中,将军可以查看。”
听到这些话,玄青只能苦笑。
亮明身份?不能出手?
这是在说陛下怕他受伤?
“陛下可说叙多久?”玄青检查完令牌后沉声道。
黑衣人的声音依旧一板一眼,“直到将军适应京城水土为止。陛下还说,只是命令。”
玄青默然,心里涌上一股天亡我也的悲凉。
☆、君为上,臣为下06
君为上,臣为下-06
“陛下还说,这是命令。”
命令,命令。
为臣者,又怎么可以违背君主的命令?
他是臣,是陛下最忠心的臣子。
只需这两个字,就足以让玄青放弃抵抗。他的手颓然放下,“带路吧。”
在走出将军府前,玄青蓦地一回首,再看了一眼这座府邸。天空是明月高悬,明月周围是或浓或淡的云影。将军府,在这样的背景下,也格外孤寂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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