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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不甘愿,越抗拒,等自己得手的那一刻,就越快活。
    然而,在与他相背而行的谷心志眼里,并没有任何一丝他想象中的羞恼、紧张和不安。
    他的神情活像是一匹正在狩猎的狼,狡诈,残忍,透着精谋的森光。
    他一边走,一边用雪白的麻纱手帕擦拭着手,唇,以及被络腮胡的任何物品碰到的地方,随后来到帐篷后,随手将手帕扔入一堆篝火之中,看着那片雪白化为焦炭,才迈步走开。
    谷心志带着他稀少的队伍,和意图围歼武器库基地的新人类混迹在了一起,没人觉出他旧人类的身份,因为他看上去不怕冷,也不怕死。
    死这件事,谷心志见得多了,一是杀人,二是看到梦里的丁秋云一次次死在他的面前。
    说到底,他对“死”这件事其实没有太强烈的实感,因为别人的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值得挂怀的事。
    而丁秋云的死,是一件重复在梦中的事情,只要他能熬到睁开眼睛,那他就能说服自己,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过,就算发生过,也只是过去的事情,他只要一睁眼,仍能看到鲜活的秋云,这就够了。
    直到某天,他的队员为了跟驻地附近的其他新人类抢夺一头被击中的麋鹿,被一枪打中了脑袋。
    那枪威力巨大,一发轰去,他半个脑袋就没有了。
    既然撕破了面皮,对方也没有再留手,把队员的脑袋割了下来,免得他带伤回去报信,遗祸无穷。
    与他分散开来找寻猎物的谷心志听到枪声,循声而至,凭借他身上的姓名牌认出了他。
    他在尸体边坐了很久,注视着这具无头的冷尸,抽完了一整包烟。
    此人生前最讨厌谷心志吸烟,总劝说他这样会得肺癌,却每每无功而返。因此其他队员看到这情景,一是感伤,一是哭笑不得。
    谷心志右手指间夹着烟,左手摸进了他衣裳的口袋。
    他在每个队员的上衣口袋里都装设了一个小型的摄录终端。
    这玩意儿是他从舒文清那里淘来的,是方便他们与其他新人类交流时盗录一些影像资料,好带回来分析的。
    他一边抽烟,一边把终端插入一台早已准备好的摄录机里,看遍了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
    看完了,他站起身来,说:“我离开一下。”
    队员们以为他是心情闷,要去吸根烟,便道:“谷队,小李他……”
    谷心志没发声,单手插兜,慢慢晃了出去。
    队员们对视一番,对谷心志的冷情冷心也早已习惯,准备着手掩埋同伴。
    他们选择跟着谷心志冒这个险,就有牺牲的觉悟,何况与其他旧人类相比,他们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的感觉也淡了不少,就算难过,也并不那么撕心裂肺。
    然而即使关于“死”的定义变过数度,“入土为安”仍是根植于“人”心中的习俗。
    他们把同伴的尸身带回了驻地附近,借了铁锹,开始挖坑。
    被冻硬的土不很好挖,好在新人类力量远超正常人,很快便掘好了一处深坑。
    还不等他们把用睡袋裹好的尸身搬进去,谷心志便回来了。
    他右手拖着一头死去的麋鹿,左手提着一颗人头,结了一手的血冰,嘴上叼着一根新烟,正在袅袅地冒着带有尼古丁香味的雾。
    这人头,恰是刚才他在摄录机里看到的那个凶手。
    无视了所有被骇了一跳的队员,谷心志将人头柚子似的随手往墓穴里一抛,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说:“一块埋了。有个交代。”
    说罢,他不等队员们有什么反应,便返身走回了帐篷。
    旁观着这一切的络腮胡一脸欣赏地看着我行我素的谷心志,心里眼里都热乎乎的。
    一名队员匆匆走来,对络腮胡说:“老大,出了点儿麻烦,你去看看吧。”
    络腮胡回过神来:“什么事儿?”
    “是老龙那里怒了,说咱们这边的人光天化日地跑到他们基地附近砍了一个人,要咱们给他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络腮胡耸耸肩,“他们的人先动的手,我不找他事儿就不错了。原话转告他:人都到基地附近了还能被杀,丢不丢人呐。”
    队员闻言,略有些犯难:“原话转告啊?”
    “你是老大我是老大?”络腮胡受了谷心志感染,也点上一支烟,对谷心志的帐篷指了指,“这人仗义,留着有用。”
    队员不禁腹诽,屁有用,明明是你中意,但这话说出来就是擎等着挨揍,于是他便收了声,一溜烟地跑着去传信了。
    络腮胡痴迷地看向帐篷。
    而帐篷里的谷心志搓去了掌心凝结的血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指腕,钻入睡袋,照样咬着手电筒,取出香烟壳,给丁秋云写信。
    他这次写了很多字,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话太多了些,写完后想删掉一些,但看了又看,觉得这么多话也不坏,就把写得满满当当的香烟壳叠回原样,拿胶水粘好,用私藏的香烟一根根装填进去,确认无误后,才把一名女队员叫来:“告诉李名远他家人,他死了,尸首运不回去,就地埋了,让他们有空过来看看。”
    死去的李名远早已和家人失散,这是让女队员去小镇送信的暗号。
    说罢,他把一盒女士香烟递给了女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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