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教导主任会在广播里讲十几分钟,然后各科老师会依次进来讲解这次考试的情况,大概会开两个多小时。别的老师没关系,无聊的话可以干些别的。但是政治老师,就是一位红色镜框的女老师,她进来之后要稍微忍一忍。”
大名鼎鼎的年级第一许啄同学,正在家长会前嘱咐儿子一般事无巨细地交代他的家长,什么时间适合玩手机。
周围竖着耳朵想听学习经验的家长们:“……”
贺执拄着侧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再度垂下的长长羽睫,心里奇妙得不得了。
小结巴第一次一口气和他说这么多话。
“表弟。”贺执叫他。
四周目光太多,许啄只抬眼与他对视一秒便转移了目光。
“嗯。”
“我手机没电了。”
许啄手揣在衣兜里摸了摸,掏出个坚果模样的充电宝递过去,连数据线都有。
贺执:“……你是哆啦A梦吗?”
许啄还没回他,班主任李木森已经走了进来:“各位家长晚上好啊,学校广播出了点儿问题,今晚主任就不发言了,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许啄?你怎么还站这儿,要给叔叔阿姨们分享下学习经验吗?”
许啄摇了摇头,转身撤了,李叔刚好与他擦肩回到关关的座位上。
每次家长会班里都要留两三个学生,在开始之前帮忙引导家长落座,再在每位老师快讲完话之前跑去办公室或其他班请其他科目的老师过来。
这差事一般留的都是住校生,这次刚好轮到许啄和关关。
“秋秋。”
走廊那头,关关飘着气音对许啄招了招手。
高一压力不算太大,不像高三楼层一片死寂,一二层的走廊上这会儿还有不少学生压着声音嬉笑打闹。许啄绕开一对相互绊脚的幼稚小学鸡,被关关一把拉住手腕走到了无人的茶水间。
“秋秋,你之前认识表哥?”
许啄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
少年性子冷淡,从小到大交过的朋友不多不少只有关关一个人,而他前两天刚说完“好像交了个新朋友”,今天就被那盲人表哥护鸭宝宝一样护着回了班还毫无反应,关关绝对不相信还有别的可能。
心情就还……挺复杂的。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多久了。表哥是干什么的。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表哥不是表哥,表哥应该是谁。
问题一大堆,不知道先问哪个才好。
关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终问出了她此刻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既然表哥可能是亲生的,那今晚的费用还能再继续打折吗?”
表哥在班里打了个喷嚏。
“小……”
李叔下意识出声关心,被贺执从桌子下面拍了拍手。
“……”差点儿露馅。
讲台上年轻的英语教师正在风趣幽默地讲着冷笑话,全班家长捧场地笑出声来,只剩下他们这个角落格格不入。
贺执在无所事事地玩充电宝,李叔在皱着眉头研究试卷。
138,英语。这分儿是高还是低啊。
看不懂,下一张。
127,语文。好像有点儿低了。
135,数学。还行吧。
物化生,85上下徘徊。政史地,稍微低些,80上下徘徊。
下一张,成绩单打印条。
关关,年级72名。
叔啊,就我那成绩,我爸妈看到非气晕昏厥过去不可。
叔啊,我那么努力,才考了那么点儿分。
叔啊。
李叔:“……”
不用爸妈了,李叔觉得他现在就要气得昏过去了。
现在的孩子,压力真是太大了。李叔没有孩子,要是有个孩子能考这种成绩,他隔三差五就得上祖坟瞅瞅看冒没冒青烟。
关关的亲生爸妈心得有多狠才能把孩子吓成这样啊。
李叔心里此刻流淌着满满的酸涩父爱,贺执却在旁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窗外天都黑透了,只有几盏路灯照亮了楼下的大路。
远处是打着白色射灯的操场。
小结巴丢下他,在哪儿玩着呢。
没玩,在窗边学习呢。
他们要时刻关注着班级的动向,随时准备去叫老师,走不了太远。
明天周六,关关乐得轻松靠在墙边看网络小说,远处高楼的灯红酒绿投射过来,许啄手指点在落灰的窗户上,在一笔一划背写着燃料电池的化学方程式。
关关正看到搞笑的地方抖肩膀,余光瞥到许啄的动作,笑容虽没收起来,手机却放下了。
“秋秋,你在紧张呀。”
从小到大,许啄永远都是那么一副表情缺缺的表情,似乎世上少有触动他情绪的事物存在,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存在。
每次他觉得焦虑,不安,紧张,许啄都会毫无自知地拿起最近的纸笔,写长难句,写数学公式,写长长的《长歌行》。
那现在呢,许啄在紧张什么。
不会是班里面的“表哥”。
许啄对这场家长会没有上一丁点儿心,就算贺执被一秒拆穿身份,估计他除了平静地把人送出去,也不会有别的什么反应。
那会是什么呢。
其实挺好猜的,毕竟从小到大,他的每一次焦虑不安,几乎都只为了那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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