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偲已经长大了,梁妍也不再似往日那般病态地管控着他,今天这句话,十有八九是出自许偲自己的想法。
燕城是许啄和贺执的家,纵然连泥带雨,仍然是不可割舍的过去与未来。
但对许偲来说,过去从来都不算美好。
他有新的生活了,而作为曾经过往的一部分,许啄可以也应该被割舍掉。
想起最后一封信的末尾,许偲在一贯的流水账记事后久违的那句“再见,哥哥”——许啄当时读到只觉得心中酸胀莫名,但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许偲是在同自己告别了吧。
再见,小偲。
“许啄?”
一只手在自己眼前幅度夸张地晃了晃,许啄回过神来的时候唇边已经自然地带起笑意:“他在南方读书,成绩很好。”
寥寥不过两句,瞧出他兴致不高,方同学立刻挤眉弄眼换了个话题:“对了,今晚院里聚会,你去不去?”
上月市人民医院老院长退休卸职,继任的是他曾经的学生,在院里声望一直颇高,也算是实至名归。
可惜院长事务繁忙,交接了一个来月才腾出工夫,邀请全院人今晚在新月酒店一起聚个餐,联络联络感情。
他们两个本科的小见习生可有可无,去不去都行,但看方择那期待的模样,大约已经眼馋新月的豪华自助餐许久了。
想想贺执那“精忠报国”的繁重工作,许啄本想拒绝,但没想到今天他业务这么繁忙,“叮”的一声又来一则短信。
林宵白:“啄哥,我今晚想约执哥一起吃饭,他不依。”
贺执不依的原因很简单,一是许啄,二是烦他。
但小白数十年如一日的只抓自己想要的重点,遭拒后立刻便求到了许啄这里来。
关关快过生日了,男朋友在给她神神秘秘准备惊喜。
小白既要求贺执帮忙,又害怕关关最好的朋友同她泄密,只好每年都来这么一招,但也已经快成他们四个秘而不宣的平常了。
这边答应了林宵白,许啄抬起头又再次对上方择真诚至极的目光,一时哑然,莫名觉得自己养了两个不大省心的儿子。
新月是燕城的老牌酒店,大一的时候许啄还来这里当过服务生勤工俭学。
时薪颇高,待遇也不错。可惜没两天就被闻风而至的贺姓客人专门点名,纨绔子弟般调戏着小员工点了一大桌菜,然后便耍流氓地连菜带汤加许啄一起打包带回家中。
点得太多,两个人一起吃了三天剩菜。
想起那日许啄返校前,对天面无表情地发誓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再也不会想不开出去打工的情景,贺执撑着脸很怀念地笑了起来。
林宵白正滔滔不绝自己的完美计划呢,一见贺执这心不在焉的模样立刻不满道:“嘛呢嘛呢?你老婆今天可弃你而去了啊,麻烦分点余光给别人好不好!”
贺执一刀插上盘中的牛排,分出的余光冷如大刀向小白的头上砍去。
林宵白缩了缩莫名一阵寒意的脖子,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念叨起他给女朋友二十二岁生日准备的厚礼。
从场地布置细节到每一处时间节点,林宵白全权负责,绝不假手他人。
如过往的很多年一样,已经做到事无巨细均亲力亲为的小白这一次也只是想获得老大的一声肯定,一句赞赏。
但贺执却懒得搭理他,嗯嗯啊啊敷衍了一晚上,耷拉着眼皮频频看表。
时钟一指向九点,贺执立刻抬手招来waiter:“你好,结账。”
林宵白汤还没喝完对面已然站了起来,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起身追到楼下,贺执十分钟前叫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他甫一露面就被拽着领子扔到了黑色大众的后座。
“晚安。再见。”
林宵白震惊乘车离开,刚刚好是九点二十。
贺执揣着兜倒退几步,仰头望着三楼落地窗后的灯光,冷酷眼神渐渐软了下来。
“我结束了。”
许啄今晚不小心喝了点酒,头有些晕,自我预估还有十分钟失去意识,站在电梯间连忙抓紧最后时间给贺执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成功。
电梯停在一层,眼前越发模糊,许啄在同学的搀扶下脚踩棉花一样走出亮堂的大厅,迷迷糊糊的,却一眼便看见了等待他的那道笔直身影。
身影向他而来,他却驻足不动,某一秒耳边似乎听到方择的一句“许啄哥哥!”,下一秒他便突然软了腿脚,柔弱无骨地跌入了来人的怀抱。
谁的末日长得像河
河的末日长得像我
一楼的咖啡厅播放着少年低哑的梦,贺执的手机还在他的掌中亮着微弱的呼吸灯,如果此刻他轻触点开,方择便能看清午时这两人的一段庸俗对话。
——岁月如梭,沧海桑田,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贺执了。
——但我还是那个看上贺执的许啄。
但我,还是那个永远都会爱上许啄的贺执。
第52章 愿意吗(2)
医院包的场在新月三楼宴会厅,牙科这边算人丁兴旺,连护士一起便能凑满整桌。
新来的两个小师弟校内和实习成绩都很好,算是主任的得意门生。老面孔看得厌倦,小朋友自然大受欢迎,入眼的全是前辈,入耳的全是劝词,到最后连“滴酒不沾”的许啄都被稀里糊涂灌了一杯黑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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