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还想你多失礼几次呢。”重新拿起搁在小几上的燕窝,舀了一勺子吹了吹,送至林慕白唇边,他微微一笑,“先喝燕窝吧。”
“不敢劳烦皇上,罪臣自己来就好。” 稍稍清醒,林慕白敛眉,将思路理顺,弄清自己的处境,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也不敢抬头看端木炎,攥着被子的手微微泛白,尽管强做镇静,微微颤抖的身子依旧泄露了他的恐惧。
“阿白......”剑眉微蹙,端木炎幽幽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捧起林慕白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无奈,“你在我面前,不必这么小心。”
就算是刚刚捡到林慕白的时候,那个懵懵懂懂的孩子都没这般惧怕过自己。
端木炎的心疼的都要碎了。
他磨了磨牙,发誓下次进入虚拟世界之前,一定要选一个好一点的剧本,让他们家阿白打小就受尽万千宠爱,而不是现在这样,成为一个饱受欺凌冷漠的可怜皇子。
“罪臣不知皇上所言何事,罪臣是北夜国皇子,不是什么阿白。” 不知为什么,在端木炎唤自己阿白的时候,心中有一丝熟悉感,林慕白用力的掐了一下手心,想让自己正常一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王上留着罪臣,是打算折磨吗?”
端木炎愣住了,“阿白,你、你刚刚,说什么了?”
林慕白低着头,用力的咬着下唇,眼中泛起一层湿气,看着尤为可怜,“罪臣、罪臣不是脔.宠,还望——”
端木炎脸色铁青,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瓷碗狠狠地掷到地上,“阿白,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林慕白再次掐了一下手心,想要说什么,但是对上端木炎痛苦震惊的眸子,突然失了声。
他唯唯诺诺,低下头,想要说什么,但是嗫嚅几下,还是沉默了。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而安静。
端木炎先撑不住,甩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公子,午膳准备好了。”时近中午,一名绿衣婢女迈着轻浅的步子快步走向躺在树荫下浅眠的青年,她放柔了声音,恭敬地唤道。
估计是声音太小,青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得不略微提高了一下音量,又喊了一遍。
这时,摇椅上的青年才幽幽转醒,看着那双迷茫懵懂,很想小动物一般的眸子,绿衣婢女低下头,遮掩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原先是皇上的贴身侍婢,深的皇上信任,宫内一切事务都打理的紧紧有条,这么多年没出过任何错误。
突然被指来,照料一个废国皇子,她吓了一跳,很是担心。
但是相处的久了,才发现林慕白人不错,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谦和有礼,他的微笑有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看着十分舒坦。
“多谢。” 林慕白慢悠悠的从摇椅上起身,动作闲适却优雅,然后跟着绿衣婢女,一步步走向凉亭。
眯了眯眼,他惊讶的发现,那里已经有一个人正襟危坐。
但到那熟悉的身影,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看到那张俊脸,微微一怔,嘴角却是轻轻上扬。
仿佛一艘飘摇的小船终于找到停泊的港湾,安心瞬间盈满了整颗心脏。
“罪臣林慕白,参见皇上。”
端木炎朝他看来,林慕白吓了一跳,有些局促的揪了揪衣摆,准备行礼,却被端木炎扶住了。
“都说别称自己罪臣了。”端木炎将人按到椅子上,笑着递过筷子,“前几天是我不对,让你受惊了,我先干为敬。”
林慕白来不及阻止,愣愣的看着端木炎将酒一饮而尽,男人仰头的瞬间露出好看的脖颈,吞咽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豪爽的动作让林慕白看呆了,心不自觉的漏跳了几下。
“快吃吧,一会儿饭菜就凉了。”端木炎看着林慕白傻傻的样子,心情很好的拉着他坐下,给他夹了一些菜。
“多谢皇上。”林慕白看着碗里的菜,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自他自出生起便被皇室抛弃,连累母妃一起被打入冷宫,加上不详的罪名,宫里面没人对他释放善意。
漠视冷淡还是轻的,打骂侮辱却是家常便饭。
一夜之间,从最尊贵的女人变成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废皇后,母妃受到很大的打击,变得神志不清。
发起疯来,能对自己下死手,最严重的一次是按着自己的头往墙上撞,血流了很多,他以为会死,还想着终于解脱了,最后却是挣扎着活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时候,母妃清醒了,看着瘦骨嶙峋的儿子,就会抱着自己,哭的很伤心。
尽管如此,他还是人生前二十年,对他最好的人。
只可惜,在他六岁那年,母后熬不过去,走了。
前一天晚上,她抱着自己,很温柔的给他唱童谣,哄着自己入睡,第二天一早,却是不见身影。
小小的阿白穿着破旧的衣服,在偌大荒僻的冷宫里面找啊找,找啊找,从寝殿到前院,从杂草丛生的花园到歪脖子树。
终于,在枯井里面看到笑容安详,但是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母妃。
她终究是熬不下去,扔下年幼的孩子,去了另一个世界。
从那以后,他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真的应验,北夜国真的王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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