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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珩表情闲适的行走在将军府的院落之中,没有分毫久别归来的紧张不安。他步伐轻缓,不急不慢,闲庭信步,自在不已。
    相较于庶民随意搭建的茅草屋,由砖瓦砌成的将军府显然要雅致很多,但相较于王宫的雕梁画栋,又是完全不够看的。
    仆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珩,见他似是心情不错,便试探性的开口:“公子,将军有言,说是让您回府后先去见夫人,您……”
    陆珩脚步微顿,他却是忘记了,原主还是个父母俱在的人,他来到原主家中,就少不得要与他们打交道。
    不过他也不担心会被看穿,原主自小离家,距今十余年,期间陆奇倒是到云门探望过两三次,可每次相见都是来去匆匆,怕是连他现在长成何等模样也不知晓,更何况是十天半月都会有变化的性子。
    陆珩沉思半响,颔首道:“那便去罢!”
    仆役领着陆珩往陆夫人的院落而去,路上应陆珩要求与他讲述将军府近几年来的状况,随着晋国的日渐没落,以及几位公子陆续亡故,将军府的日子也日益艰难,不过到底是有底蕴支撑,即便日子不好过,也要比庶民朝不保夕的生活要强得多。
    提起将军府现状,就难免会想起危在旦夕的晋国,想到在不久之后他们都可能成为亡国奴,仆役心里就十分惶恐,他是见过别国的奴隶到晋国后的惨状的,任打任骂,任杀任剐,活得猪狗不如。
    陆珩在仆役的引领下刚穿过两条长廊就见到了原主的母亲,她在仆妇的搀扶下立在长廊的尽头,脸上带着似哭似笑的表情,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眼眸深处尽是思念与慈爱。
    待陆珩走近,她枯瘦的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颜色黯淡的脸颊也因为喜悦激动而浮出几许光华,她抬起手虚空描摹着陆珩的容貌,嘴里轻声呢喃:“珩儿,珩儿,我的儿……”
    原主还未启蒙便被送入云门,脑海里与将军府有关的记忆极少,与面前女人有关且印象深刻的,是在被送进云门的前一日夜里,她抱着他哭了整整一夜。
    那时的陆夫人虽也憔悴疲惫,好歹还有求存的意志,全然不像现在这般,俨然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陆珩垂眸,朝陆夫人深深作了一揖:“陆珩拜见母亲。”
    陆夫人立刻抓着陆珩的手将他搀扶起来,细细打量着他,泪眼朦胧:“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夫人体弱,苦不得,累不得,与陆珩重逢后虽不舍分开,却也在仆妇的劝言下先回了院子修养。
    儿子归来,以后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第4章 血染山河3
    身在兵荒马乱的世道,处在风雨飘摇的国家,又怎能妄想情义双全,家国两顾?
    心知他这辈子注定辜妻负儿,陆奇便狠下心只给了自己和妻子半天的时间来享受与儿子久别重逢的天伦之乐。
    看着妻子欢喜的笑容,陆奇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盼望她能有来生,生作盛世平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儿女欢颜,子孙满堂,再不教她受这生离死别之苦。
    在征战的途中,总听许多流民悲叹,宁做太平犬,莫作乱离人,当时还觉得夸大其词,如今却是深有其感。
    当天下午,陆奇就把陆珩叫到书房,与他细说了晋国的现状与接下来的打算,他要求陆珩前往梁国迎回公子烨,必要的时候,以死相护。
    陆珩跪坐在陆奇面前,他脸上的笑意从未褪却,他边听陆奇说话,边慢条斯理的给两人续上热茶,待陆奇说罢,他也没立即回答可或不可。
    陆奇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但他的情义都给了他所忠心的晋国,给了他守护的晋国的百姓。
    他或许也深爱着他的妻儿,但这份爱与他的晋国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过于残忍。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大概就是陆奇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散漫自在惯了,不怎么懂他这种忧国忧民的情怀。
    过了许久,他抬眸直视着他:“父亲,您可曾后悔过?”
    陆奇愣了瞬息,后悔什么?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影子,晋国的好山好水,百姓的欢歌笑语,战场被黄沙掩埋的白骨,他去世孩儿的音容笑貌,妻子的绝望痛哭,眼前幼子的笑问,最终定格的却是边疆男儿誓死守卫家国的坚毅表情。
    他脑海里的画面逐渐从鲜活变得暗淡,一如他这些年走过的悲欢离合。
    陆奇坚定道:“父亲是晋国的将军。”
    从以前到现在,他做的一切都是他该做的,也是他想做的。
    哪怕结果让他痛彻心扉,他也绝不后悔。
    陆珩双手抬起茶杯,当酒饮尽:“父亲放心,我定平安迎回公子烨。”
    这是重逢以来,陆奇第一次在陆珩脸上看到这般凝重认真的表情。
    他咽下千言万语,伸手抓起茶杯,将杯中水全数灌入腹中:“随行人手已经备好,你今夜就出发往梁。”
    陆珩自是不会反对,他离开书房前被陆奇赠送了一件礼物,一把仅三寸有余设计精巧的机关匕首。
    据说这把匕首是晋公先祖爱物,时常被带在身边,后来被赐给了将军陆奇,也是被随身携带着。
    其形极薄,犹如蝉翼,其刃极利,斩金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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