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桌子上甚至被允许摆放了一束紫红色的干花,病房里十分静谧,花叶被空调吹得簌簌抖动。
两个护士长吁短叹了一阵,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了。
紧贴着门的墙边,出现一抹浅蓝色的衣角,裙摆上还沾染着大片污渍,那是已经发黑的斑斑血迹。
她以单脚脚尖站立着,脊背贴着墙,像幅画似的装裱在墙上,提心吊胆的,没发出一丝声音。
等走廊里的说话声远去了,她才放松下来,蹲下身去,咔rdquo;地将自己的脚踝扳正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边,弯腰打量床上的人,两只辫子垂下来,眼里露出一丝迷茫之色,像是个迷路的、无家可归的孩子,盯着一棵树发呆。
手腕倏忽被人攥住,她险些跳起来。
男孩慢慢地张开眼睛看着她。他发着高烧,眼皮儿褶子更深,咖啡色的瞳孔迷迷瞪瞪的,像蒙了一层雾。
他说:帮我倒点水。rdquo;
随后他松开了手,又闭上眼睛。
水。rdquo;
女孩得到了一个指令。她在病房里四处探看摸索,她好像对这处很不熟悉,拿手打开了嵌在墙里的储物柜和冰箱,茫然看着里面的瓶瓶罐罐。
开水房在外面,走廊拐角。rdquo;
他睁开眼睛,看见她正拿着一瓶碘酒研究着,不耐烦地说。
一分钟后,她笨拙地扶起他的脑袋,把纸杯抵在男孩唇边。
水温正刚好,他像是河边饮水的牛犊,咕嘟咕嘟低,一口气喝了干净,随后仰躺着大口喘息。
你有39.2c了。rdquo;她将纸杯放在桌子上。
男孩闭着眼睛,没有应答,他昏昏沉沉,似乎又睡去了,薄薄的嘴唇微抿着,呼吸微沉。
她茫然坐了一会儿,指头摆弄了两下干花,便觉得有些坐不住了。但她也没能走成。
她低头看着他拽着自己裙子的手,伸手拽却拽不掉。
放开我。rdquo;她小声地说,嘿,我不认识你。rdquo;
笃笃笃。rdquo;病房外传来敲门声,护士轻柔的声音响起,病人醒了吗?换药时间。rdquo;
女孩心一横,将裙子连同他的手一起拉起来,张开小嘴欲咬。
男孩却猛地睁眼,那双阴郁、沉静的的眼睛看着她,带着一点气定神闲的威胁,亦或是挑衅mdash;mdash;他慢慢做着口型:你是从实验室跑出来的。rdquo;
女孩双眼猛然睁大。
同时,门被扭开了。
天哪。rdquo;护士惊讶地看着那道蓝色的背影,你怎么跑到这里了?rdquo;
护士低头看向地上,她一双穿在小皮鞋里的脚并起,整整齐齐地踩在凳子前。小腿骨肉亭匀,光滑白皙,不见丝毫伤痕。
是hellip;hellip;医生帮你处理过了吗?rdquo;
女孩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个护士抬手帮男孩换吊瓶,另一个护士松了口气,飞快地在本子上什么,瞥见男孩拽着她不放的手,一连串地发问:醒过了吗?你是他的亲属吗?姐姐?rdquo;
女孩睁着眼睛望着空气,似乎思考了好长时间,凝重地点了三下头。
拽她裙角的手指松了松。
终于找到亲属了。rdquo;护士欣慰地说。
她低下头去,想起门被打开之前,他压低声音的警告。
监护人。rdquo;他攥紧她的手指,沉沉地看着她说,我要一个监护人。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是完结篇哦。
第100章 小重山(二)
男孩是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在被巨大的冲击力甩飞出去的瞬间, 他感觉到一个温暖的、带着熟悉含氯消毒水气味的身体, 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随后两人一起被卷进车轮下。
在那之后,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回到母亲最后一次出门之前,在储藏室找到了蜷成一团的他, 把他拽到了明亮的的客厅里, 扳过他的小脸, 强迫他同他们告别。
别再跟我们生气了, y。rdquo;她笑着, 弯腰时, 锁骨上坠下来的银色圆形链子一荡一荡。
这是个形容优雅的华裔女人,除了她身上的若隐若现的实验室的消毒水味道。门外面站着的德国男人, 则在低头看着手表:y,在这期间好好玩你新款的游戏机。rdquo;
他回过头来,男孩的脸捧在母亲手心里,他的短发支棱着, 满脸的不高兴。这是一个美丽而诡秘的孩子,有一双浅咖色的瞳孔,周身散发着冰冷孤僻的味道。他总是一个人待着, 无论高兴或是难过, 都很少说话。
母亲在他脸上亲了一亲,自顾自地兴奋着:等我和你爸爸这次实验成功,我们一定会陪你去看话剧,绝不会再迟到了, 好吗?rdquo;
她松手之后,他仍然把头扭回去,看着地面。只是在他们走了许久之后,抬起下巴瞥了一眼窗外。
汽车正从长满金黄芦苇的河岸边驶离,车盖上渡满釉色似的昏黄霞光。
那几天,他干了什么呢?
那个游戏机很简单,他没几天就打通关了。随后他不耐烦地等。等了一天,又等了一天,后来他爬上窗台往下望着。
芦苇丛中再也没有汽车的影子。
姓名。rdquo;护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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