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想,魏王就算真的讲了,也是在苏韶长大后告诉他的。
裴英尔跟他默契非常,懂了他的意思。
“既然楚公子已经醒了,便脱离生命危险。褚兄时间多得是,不必太过忧心。裴某看得出,他性格不错,若是直言相告也无妨。”
褚昭苦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兄长,如今兄弟二人皆是孑然一身,血脉亲情何其重要。他忐忑不安,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因何忐忑。
苏韶虽然看起来柔弱,终究是个习武之人,不过几天时间,身体修养的七七八八,伤口也开始结痂。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褚昭过来挑明身份,不禁怀疑是不是做的太过,把人给吓到了。
他打算再等一天,如果褚昭还没有动静,就主动出击。
好在褚昭没有让他失望,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过来之前还增加了两点进度。苏韶照单全收,坐在床上倚靠着身后的软垫,目光穿透窗户,对着外面出神。
褚昭的脚步很轻,看到弟弟这般样子,心里也不太好受。
他轻轻咳了一声,看到苏韶转头看过来,发现是自己后弯了弯眼睛,心情瞬间变好。
“褚盟主。”苏韶道。
褚昭走到床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这冬天可真是漫长。”苏韶说,“今年下的雪似乎比往年多些?”
“嗯。”
苏韶温和道,“先前的事情,子修记得不大清楚,若是说出了话,也请褚盟主不要在意。”
“不会。”褚昭从未觉得自己是口舌不利之人,可是面对如今的苏韶,总是会退缩。他懊恼自己的胆怯,默默在心里打气,又把要讲的话捋了一遍。
苏韶却在他之前开口,清澈的眼睛中疑惑之情太过明显,“褚盟主可是有话要讲?不妨直说。”
“不久前在盟主府,你也是这么说的,可当我讲出来,你却又生气了。”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两次。”
“什么?”苏韶表情惊愕,他不觉得自己是容易生气的人,“子修记不大清了……失礼之处,还请莫怪。”
褚昭像是怕将人吓跑一般,声音很轻,“同胞而生,我自然不会怪罪自己的兄弟。”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褚昭包容地看着他,话讲出口之后,不安也随之消散,“我是你的兄长,可还记得?”
“你是……大哥?”
第79章 6.14
兄弟两个总算相认, 褚昭没拿那些恼人的事情来烦苏韶, 静坐在苏韶旁边, 嘴角的笑意无法压制, 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错。
苏韶看着他, “你真的是……”
高烧退下之后,前事好像隔了一层纱雾,好像上辈子发生过的一样。他知道有一个兄长流落在外, 单凭褚昭几句话, 还不能使人信服。
褚昭看出了他的怀疑,还有掩盖的并不完美的迷茫无措,向苏韶投以安抚的目光,褚昭道, “那天, 荆叔一直护着我,刺客朝我下手的时候, 他挡了一下,我被刺客打到一边, 晕了过去。”
苏韶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二十二年前的事。
可他那时候只有四岁, 对于褚昭说的人和事, 完全不记得了。
“后来呢?”苏韶问。
“等我醒来,全家无一生存, 荆叔的尸体就在我身上, 身侧的人, 全都熟面孔。火势很大。”褚昭吸了口气,对苏韶道,“你脸上的伤,应当是那时候留下的。”
“我不敢动,静静地等到天亮,才悄悄跑出了府。”
他在尸体下面呆了近六个时辰,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褚昭已经记不起来当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他似乎被吓呆了,什么都没有想,连恐惧也变得不足为道。
“我以为除了我,其他人都死了。”褚昭道,“可是不久前,魏王告诉我,你就是楚昭然,你还活着。”
苏韶对魏王很信任,“殿下知道此事?”他很快记起了,“是了,连姓名都是殿下告知于我,他定然知晓。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很好。”褚昭说。
苏韶轻易接受褚昭的说辞,他准备好的许多话都没能用上。褚昭静静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之后,褚昭才道,“昭然,魏王说,楚家的仇,已经报过了?”
他实在不想提起与此事有关的话,可这个问题萦绕在心中已经许久,怎么都挥之不去。苏韶身体尚未痊愈,他很在意身为卓仪时的所作所为。话一出口,褚昭就后悔了,既然已经讲出,就没有收回的权利。褚昭愧疚地看着他,小心观察苏韶的反应。
“殿下是这么说的?”苏韶苦笑,“当年的事,确实是几个正道门派所为。只是二十二年过去,当时的掌权者早已作古,活下来的,真的与我们有仇恨吗?”
“有。”褚昭坚定道,他摸摸苏韶的头,又重复了一遍,“有。”
“不必太过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若是换做其他人,那才叫真正的生灵涂炭。”细细回忆起来,魔教的行动浮夸,每当做了恶事都会大肆宣扬。正道也经常把魔教当做替罪羔羊,以换取好名声。
褚昭不认为苏韶有错。
“多谢安慰。”
青年看似温和,实则个性执拗,不会轻易改变想法。褚昭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放弃劝说,平时多注意些苏韶的动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