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章不住磕头:“臣不敢!臣不敢欺瞒陛下啊!”
梁克恩早已吓的面如菜色,他虽是刑部尚书,性子却软弱,六部之中心肠最软,胆子最小,众官员只觉他在这位子上,着实有种货不对版的感觉。
“别磕了。”尉迟琳琅道,“梁大人,继续说吧。”
知县一听,立刻呵斥这民妇胡言乱语,扰乱公堂,要赏她几板子。外头突然阴风大作,吹的人东倒西歪,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是上天发怒了!圣朝人最信此道,齐齐伏首,风才停息。
知县只得将二人先关起来,思来想去,禀报大理寺及刑部。坏消息传得向来很快,端木静并未因一个民妇说的话而轻视,反而责罚端木辙闭门思过,自己则匆匆赶进宫来。
他道:“陛下,臣教子无方,已让他禁足叁月,家法处置。但臣之子,绝不会通敌叛国,望陛下明鉴!”
长平侯世代臻荣,子孙无不在朝为官,享尽荣华,端木辙毫无理由叛国。
尉迟琳琅道:“长平侯先起来吧。你又没犯什么错,年纪大了,不要老是跪来跪去。”
越竹溪提醒:“梁大人和李统领也跪着。”
梁克恩一张脸胀成猪肝色:“臣受得住。”
“梁大人,这事已经交给你们刑部,你打算如何审问啊?”
他进宫前已打好算盘,见陛下对长平侯和颜悦色,道:“这,这端木公子之过错,律法中少有涉及,盼陛下定夺。那陈氏所言,按流程需取证言,唤证人,查证物.......”
他说起审案,原先匐匍的身子挺直起来,滔滔不绝,话语圆滑,但极为准确。尉迟琳琅不禁一笑:“这么说,昨日移交刑部,今晨已开始审理,算算时辰应当差不多,着人直接送进宫里吧。”
她赐了座,对长平侯夸奖端木苒治军有方,又关心梁克恩家中小女身体,询问李季章京中情况。长平侯自诩清白,另外二人如坐针毡,唯有越竹溪悠然品茶。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来报,说是四娘自称被幽禁侯府时,曾在端木辙房里发现一间密室,里有他私通北野之信件。刑部派人去查了,并未发现。
长平侯暗舒口气。
至此,众人皆觉那妇人是污蔑端木辙,虽有损侯府颜面,但终究他有错在先,长平侯道不必追究,回去必好好管教小儿子。
倒是李季章,有个欺瞒之罪,罚了半年俸禄,撤了统领之职。他叩谢圣恩,倒像是摆脱一般。
叁人离去,尉迟琳琅按按额际,扔了迭信笺到越竹溪怀里。只见书信来往之间,多是皇室人姓名,喜好,京中秘事,外带了张端木辙手书,字迹相同,而那对方写的清清楚楚,是北野人。
海运昌盛,西洋人的珍奇物品,大多呈进宫中。越竹溪拿了这小巧玲珑的镜子照着看了看,道:“以假乱真,天下第一的好手艺。”
宁杀一直潜伏左右,先刑部一步去往侯府,只见那密室中确有书信,便按尉迟琳琅吩咐带回宫中,因此无人发觉。
谁知她无意间碰上的女子,竟会做出这等出人意料的行径。
“依你看,不如让端木辙担了这罪名,岂不比闭门思过更能惩戒?”尉迟琳琅问。
越竹溪道:“那妇人能逃过宁杀之眼,又有人配合,实在令人心惊。若顺着他们法子,线索尽断,难寻踪迹。再者,一个长平侯公子能叛国,他日臣府中搜出信件,他人必也会信。”
尉迟琳琅听他拿自己做比喻,无奈摇头,一字一句,却是同她想法相同。
越竹溪未再逗留,路过游月宫,穿过应天门,回头一望,几个学生由宫人带领着入宫。慕知雪自任春闱主持以来,便留在宫中。他牵动嘴角,一旁来接的老仆看了,问道:“相爷可是想到了什么高兴事?”
越竹溪道:“不是高兴事,是伤心事。”把心中第叁个原因压下去,再也不提。
再说端木静回到侯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亲自拿了戒尺,打了他叁十板子。端木辙自觉理亏后怕,也不敢回口。
端木静道:“你可知元启叁十一年发生了什么事?长平侯府虽然显赫,但涉及国本,便无人能保!你给我好好待在屋中,没有本侯允许,任何人不能放小少爷出府!”又把他随行武士,几个家奴全数狠惩了一番。端木辙被人搀扶着回房,双股触到凳面就弹跳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密室中藏着的淫乐器具通通被父亲缴了,想着看是否留下些物什,旋开门来,呆楞片刻,跌坐在地上。
地上,桌上,凳上,无不贴满了纸笺,一字一句,通敌叛国,盖有他私印。
当夜,端木辙发起高热,辗转十余天才好,至此性情大变,再不狎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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