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没有见面了。
一个气若游丝即将离开人世,一个大腹便便又要迎来新生。
游氏的视线落在柔美端庄的lsquo;萧雅珺rsquo;面上,又慢慢移到她隆起的腹部:肚子尖尖,该是个儿子,娘娘的命可真好啊!rdquo;
一声叹息,百般滋味在心头。
叹息声还飘荡在空气里,游氏已经溘然长逝。
萧雅珺跟着lsquo;萧雅珺rsquo;身边,看着她从太子妃又变成了皇后。看着她独宠后宫,生儿育女,活成了天下女人最向往的模样。
也看着她经年之后与周招娣和周小宝私下相认。
lsquo;萧雅珺rsquo;终究和她一样,一样地重视生恩,重视血缘亲人,哪怕明知这些亲人是萧家的仇人,对萧雅瑜恶行累累。
站在她的角度上,这是她的至亲骨肉,血浓于水。何况若非亲生父母,哪有她的今天。
不管不问,对不起周家人,她良心难安。管了问了,却又会伤害对她有恩的萧家人,她同样过意不去。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前者。
蒙lsquo;萧雅珺rsquo;夫妇暗中照顾,姐弟二人过的很好,好的萧雅珺咬紧了后槽牙,只恨不能在lsquo;萧雅珺rsquo;脸上甩俩个巴掌打醒她。这就是一对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旦落难,跑的比谁都快。
可lsquo;萧雅珺rsquo;是皇后啊,她怎么可能落难,所以周招娣和周小宝更加的情真意切,美好善良。
周招娣在lsquo;萧雅珺rsquo;的照顾下,嫁了一个举人,她的丈夫作为皇帝连襟,平步青云,做到了二品大员。这个男人平日里看都不敢多看别人女人一眼,只守着周招娣一个人,周招娣无疑是幸福的。
周小宝读书做官不行,就做了个富贵乡绅,捐了个员外郎。娶了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纳了几房美妾,儿女成群,好不快活。他又通过lsquo;萧雅珺rsquo;请了名师在家,立志好好培养儿子,以期将来入朝为官。有一个做皇后的亲姑母,周家子前程不可限量。
周家没能成为光明正大的后族,却成了远近闻名的乡绅富户。儿女如此成器,周大柱和周王氏自然香火不绝。
倘若夫妻二人地下有知,想来无比的欣慰,当年一个决定,让女儿鲤鱼跃龙门,造福后世几代子孙。
周家欣欣向荣,lsquo;萧雅珺rsquo;也没忘了照拂萧家。萧家人才济济,又有lsquo;萧雅珺rsquo;的愧疚和感激,萧家蒸蒸日上,炙手可热,靖海侯府成了靖国公府。
春去了秋来,秋过了,春天又来了。
萧雅珺以为就这样了,彷佛所有人都获得了幸福,除了已经死去的游氏和萧雅瑜。
直到那一天,金吾卫杀进乾清宫,御林军节节败退。赵瑢和lsquo;萧雅珺rsquo;在心腹的掩护下仓皇出逃,途中惨遭叛军拦截,御林军溃不成军。
隔着尸山血海,狼狈的赵瑢怒不可遏地瞪视一身铠甲的靖国公,咬牙切齿:萧凌天!朕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朕投靠宁王。rdquo;
不敢置信的lsquo;萧雅珺rsquo;几乎站不住身体,那双永远清澈幸福的眼里此刻蓄满伤心痛苦的眼泪:父亲,你怎么可以,为什么?rdquo;
靖国公静静地看着震惊愤怒的帝后:陛下也是有妻女的,若是你的妻女如我妻女那般惨死,你当如何报之?rdquo;
赵瑢骇然变色,半响仰天大笑:萧凌天,你可真能忍!这么多年,朕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rdquo;
lsquo;萧雅珺rsquo;如遭雷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父亲hellip;hellip;rdquo;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娘娘的父亲是周大柱不是我,当你提拔周家人那一刻起,你与我们萧家便已经恩断义绝。rdquo;靖国公一哂,娘娘踩着瑜儿的尸骨成了天底下最幸福最尊贵的女人,却与她的仇人相亲相爱,就从来没有做过噩梦吗?rdquo;
lsquo;萧雅珺rsquo;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旭日东升,江山易主。
当年被刻意隐瞒的种种龌龊大白于天地之间,众人才知真相竟然如此不堪,不禁想起自己当年也曾嘲笑鄙视过萧雅瑜,心里不甚得劲。
真的同情愤慨也罢,亦或者是为了迎合新君,废帝废后被人唾骂不齿。
周家人也一息之间被打回原形,生不如死。
废帝赵瑢一家被圈禁在皇陵,那么巧,就是现在这个院子。
曾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家人,日子过得比他们更惨,由俭入奢难,由奢入俭难,尤其是巨大的心理落差。
赵瑢从威严尊贵的帝王变成了她熟悉的模样,暴躁易怒指天骂地,将不甘倾泻在身边人身上。
这个lsquo;萧雅珺rsquo;比自己还不如,她幸福得太久了,久的都忘了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几个在福窝里长大的孩子日日夜夜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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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们过得比自己一家三口更不堪的日子,萧雅珺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又什么滋味都说不出来。
一直到新君稳定朝局,废帝一家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
为绝后患的新君赐下一壶鸠酒。
萧雅珺松出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怔愣愣地盯着破旧的床顶,良久良久她才从梦境里抽回情绪。一转脸就看见旁边的赵瑢还睡得不省人事,萧雅珺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慢慢的与废帝的脸重合。泪水不知不觉下滚,布满不再年轻娇嫩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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