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英韶找不到人带路,估摸着格局,准确找到中轴线上的荣寿堂,进了院子。
心慌意乱的春杏见他穿着一身官袍,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有何贵干?rdquo;
你们家老夫人呢?rdquo;魏英韶对她和煦一笑。
春杏咽了咽唾沫:老夫人在屋里头休息。rdquo;
魏英韶嗤了一声,抬脚往屋子里走。
春杏想了想,硬着头皮跟上。
陆老夫人大睁着红肿不堪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床顶,面上一派死灰凄凉。她竟然被耍了二十年,替那对奸夫淫妇养儿育女,还为了这两个孽种薄待自己的嫡亲骨肉。
陆老夫人悲不自胜,眼泪不止。
春杏小声提醒:老夫人,这位大人有事找您。rdquo;
陆老夫人眼珠子动了动,一寸一寸转过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魏家公子,不明白这时候他来做什么。
魏英韶连礼都没行,开门见山:陆老夫人,在下乃大理寺丞,此次前来是受颜姑娘之托,取订婚书解除婚约。她与陆明远有杀母投毒之仇,婚约自是不可能在继续。rdquo;
对,解除婚约,解除婚约。rdquo;陆老夫人眼里重新聚起了光,一个肮脏下贱的奸生子,怎么配得上嘉毓。
春杏,左边衣柜第三格那个黒木盒,毓儿的那份订婚书在里面。rdquo;陆老夫人神情激动,竟然强撑着坐了起来。
杀母投毒之仇,春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夫人杀了大姑奶奶?所以被大理寺带走了,那二老爷和二少爷又是为什么,春杏脑子转不过来了。
春杏,春杏!rdquo;陆老夫人粗着嗓子喊,被提醒之后,一刻都无法忍受颜嘉毓和陆明远维持着婚约。
春杏如梦方醒,小跑到柜子面前,手忙脚乱地找到那个木盒子,捧到桌前,又取了钥匙打开,一只手比他更快。
魏英韶翻了两下,在一堆契书银票里找到订婚书,翻了翻那一盒子地契房契银票,魏英韶讥笑:老夫人这么厚的私房里头有多少是颜家的?rdquo;
床上的陆老夫人脸颊不受控制地抽搐,一张脸青了白,白了红,红了青,悔恨的潮水再一次汹涌而至,将她灭顶。
春杏偷偷觑一眼悔恨交加的陆老夫人,再偷瞄一眼满脸嘲讽的魏英韶,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脖子,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魏英韶没事人似的翻着手上的订婚书:另外一份呢?rdquo;
陆老夫人:陆明远那一份在玉笙院,春杏,你去取来。rdquo;
春杏为难:老夫人,三姑娘关紧门户,谁也不许进。rdquo;之前陆老夫人想抓陆若灵,人就被堵在外头了,院子里都是柏氏的人,旁人指使不动。
魏英韶就道:带上外面的官差,就说是我的命令。rdquo;
春杏看一眼陆老夫人,福了一福告退。
陆老夫人忐忑不安地看向面色不善的魏英韶,双目之中隐隐有泪光闪动:魏大人,毓儿她怎么样了?rdquo;
魏英韶讥诮一勾嘴角:老夫人现在倒是关心起她死活来了,可惜晚了,叶御医说她时日无多,便是华佗再世,也无济于事。rdquo;
陆老夫人四月里就知道颜嘉毓毒入膏肓,可当时的痛苦远没有现在刻骨铭心,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啊。
是我老糊涂,我对不起她。rdquo;陆老夫人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魏英韶无动于衷地望着涕泗横流的陆老夫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还堵上了那个姓刘的郎中的嘴,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由着别人下毒害她。所谓对不起,不过是因为知道了陆明远不是你亲孙子罢了,要是你不知道,你才不会这么后悔心痛。rdquo;
无言以对的陆老夫人猛地抖了抖,继而失声痛哭。
魏英韶听她哭声还挺有中气,不禁佩服这老太太抗打击能力。嫡亲儿媳妇和庶子叔嫂通奸,还为此杀了撞破奸情的亲生女儿灭口。如珠如宝的孙子孙女是庶子的血脉,而被他抛弃的外孙女才是最后的骨血。自己的伪善面目被当众揭开。
一般二般的老太太早就被打垮了,身体精神略差一些的没准当场中风去了。
可陆老夫人还有力气伤心欲绝地哭,这老太太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怪不得连亲女儿亲外孙女的命都不在乎,虎毒尚且不食子。
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的魏英韶,不想再荼毒自己耳朵,速度进入正题:因为你儿子,你疼爱陆明远入骨。可是你儿子偏偏就是被陆明远他娘害死的,你儿子和宣平侯夫人一样,发现了柏氏和陆茂典的奸情,气到发病。柏氏怕奸情暴露,就在边上眼睁睁看着他咽气而没有施以援手。rdquo;
他的话就如同雷轰电掣,陆老夫人耳畔轰然作响,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她彷佛石化了,一动不动的凝固住,愣着两颗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魏英韶。
魏英韶被她看得发毛,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石化的陆老夫人眼皮轻轻颤抖,渐渐蔓延至全身,她整个人都在剧烈发动。天灵盖上彷佛有一把重锤,一下一下猛烈锤击,三魂六魄都摇晃震动起来。
陆老夫人心口一阵剧痛,一阵暖流冲破喉咙,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还在屋子里的两个丫鬟放声尖叫,冲上来扶住轰然后倒的陆老夫人,她眼睛死死盯着魏英韶,彷佛在控诉他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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