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越不耐烦地来回踱步,面前那优雅的女人却完全不为所动,她的脸庞同元越有些相似,却远远比元越更为柔和,正是书柔在药铺遇到的女人。
“娘,你究竟要我在这呆到什么时候,元于他……”
女人终于抬头看向他,却是在唇边竖起食指,便又没了声响,只低头专心地抄写着她的经书。
元越被她一堵,心中更加混乱,却不好发作,只好烦躁地来回转。
许逸吃完午饭时发现庭院里的梅花开了,嫩黄嫩黄的绽放在冬季的寒冷之中。
管家正站在那梅花树前,闻声毕恭毕敬地行礼,温声道:“云少来的正是时候,花开得好着。”
许逸于是凑上去盯了一会儿,又仔细地嗅了嗅,发现味道很淡,但花朵却精致地很,像个骄傲的小公主,既冷艳地矜持着,又忍不住炫耀自己的魅力。
这模样让许逸不由地想起那天,书柔将满手的花环撒向天际,花瓣纷飞间,女孩骄傲地说她一定是族里最美的新娘。
“李叔,”许逸突然道,“哪个族的女孩出嫁前会给自己编一个花环”
许逸觉得有这样习俗的族群估摸着也要有趣得多,比起楚漠地图上那些闻所未闻的地方,许逸更想去看看这样的地方看看。
管家却想了想,抱歉道:“抱歉云少,就老奴所知道,没有。”
许逸奇道:“书柔说她家乡的习俗便是如此,而书柔的家乡也在这附近,李叔难道没有见过?”
管家这才想起来:“正是正是,正是洛水族。”
仿佛想起什么,管家叹了口气:“那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族群,难怪云少说起时我心底还觉得有些熟悉。只可惜,这个族群十几年前便已被灭族了。”
许逸一愣:“那书柔……”
“书柔姑娘当时年龄小,便被收入宫当宫婢,负责冷宫的打扫。”
管家说到这有些唏嘘:“她和越殿下也因此认识,后来越殿下因军功得到重视,更是在一次凯旋而归的庆功宴上拒绝了陛下的赐婚,拒绝了阿依玛小郡主,当众提出要娶书柔姑娘为妃。”
许逸对他们两人的过往有所了解,但每次听都不由地感慨。
从诉说中他其实可以看到当初那个年轻的敢爱敢恨的元越,以及那个善良而不幸的书柔。
命运对这俩人实在有些残忍。
“后来呢”许逸问。
管家摇摇头:“陛下便是从这时对元越有所不满。而元黎——也就是太子殿下,他一直对越殿下嫉恨着,大概便是这番话,让他注意到了书柔……而不久后,太子殿下也的确查到了,书柔姑娘那本该死于灭族之日的父母原来还活着,就躲在城郊一间小木屋。”
接下来的话管家没有说完,但许逸其实已经猜到了,元黎为了打击元越便杀了书柔父母。
许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想起什么,失声道:“书柔呢,我今天怎么没看见他!”
“不对!”元越脸色一变,快步往外走。
成妃淡淡道:“越儿。”
元越转过身,面色冷凝:“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成妃手上的笔一停。
昨日——
酒楼隔间,书柔看着面前高贵的女人,好看的眉眼竟流露出些许不安:“娘娘……”
成妃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抬起手,轻柔地摸着书柔的头:“丫头,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也老了。”
书柔连忙道:“怎么会,娘娘还是那么漂亮。”
成妃笑了一下:“倒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和越儿说的话倒是一模一样。”
听到元越的名字,书柔一顿,似乎不敢再说话了。
成妃见状摇摇头,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柔儿,我从不怪他,更不怪你,当初在冷宫是你照顾我们母子,后来又因为越儿,你失去了你的家人。”
成妃看着她,目光怜惜:“真要算起来,是我们母子俩欠你。”
书柔摇头:“不是的。”这世上的恩和情永远不是能算清的,也没有谁为谁,谁欠谁,只有愿不愿意。父母的事她也怪过元越,但其实她更恨的是自己,也知道真正的仇人是元黎才对。
“你这个孩子还是这么重感情,”成妃的笑有些勉强,“和元越一样。”
书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娘娘要说什么,不妨直接开口吧。”
成妃垂下眸子:“难道你以为我又要拆散你和越儿吗?”
书柔握紧袖中的双手:“书柔的确配不上。”
成妃苦笑道:“你配不上,还有谁配得上。”
她抬手抚摸着书柔的脸,轻柔道:“柔儿,我十三岁进宫,成为元于的妃嫔,配不配得上在我这实在不算什么,整个鹭国没有元于配不上的女人,但元于就配吗?不,就算是嫁给路边的一个乞丐起码偶尔也会有一天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用担心哪天自己就要被处死了,不用担心哪天自己的孩子就在什么看不见的地方恐怖地死去。他给我的幸福抵得上我给他的爱,这才叫配得上。”
她顿了顿:“柔儿,只有你才配得上我的越儿,真的要说……我甚至担心越儿配不上你。”
书柔:“娘娘……”
成妃摇头,示意让她先别说:“我这次能出来的时间不久。”
“我其实就是一个自私的想要让孩子快乐的母亲而已。元于病危,元黎对王位又势在必得,一旦他拿到这个位置,我不敢猜测作为他眼中钉的元越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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