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接受治疗,可惜,不管是打糖皮质激素,亦或是接受血液流变学治疗、高压氧治疗,都没有起到多大的效用,左耳的听力只恢复了少许,完全不足以支撑他回到舞台上。
在整个治疗过程中,他成了药罐子,服用了不少的药物,耳后为了打激素,生出了淤青。
住院了三个多月,他才出院,其实他很早就应该出院了,因为医生很早就束手无策了,给他的建议是服药、静养,保持好心情,锻炼身体,均衡饮食,远离烟、酒、咖啡、噪音……避免刺激到左耳,避免耳毒性药物、耳外伤,做好左耳的清洁与保护,避免感染。
狗仔知道他家的住址,因而他没办法回家,只能住到了他出道前买的一间五十平方的单身公寓。
他什么都没有,只带了一袋子的药,全部的生活用品都是经纪人买了带给他的。
他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往来,他是个孤儿,没有亲人,所以,除了经纪人以及他的粉丝没有人会担心他。
——如果他还有粉丝的话。
突发性耳聋前的他是忙碌的,最忙的时候,一天都睡不了五个小时的觉,而现在,只要他愿意,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都可以睡觉。
渐渐的,经纪人从每天来一次,到一个星期来一次,再到一个月来一次。
他知道他已经被经纪公司抛弃了,而他的经纪人肯定是带别的新人去了。
在患上突发性耳聋半年后的某一天,他鼓足了勇气,给半年没有充过电的手机充了电,在网上搜索关于自己的消息。
近一个月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新闻,半年前的新闻标题大抵是天才歌手孟眠冬的陨落;孟眠冬患突发性耳聋,治愈无望;谁将站上孟眠冬空出来的舞台……
他原本热闹的个人论坛、个人贴吧、个人微博……全数冷清着。
他的大粉不是转粉了别人,就是沉寂了,等他回归的粉丝寥寥可数。
他又点进了视频网站,那个他狼狈退场的视频播放量上千万,点赞最多的评论是好恶心……点赞第二多的评论是一边看晚会,一边吃晚饭的结果是我也吐了,下次再看到孟眠冬,我恐怕会吐出来;点赞第三多的评论是眠冬,我永远支持你,等你回来。
不知道在半年前发这条评论的粉丝是不是还在等他回去,点赞这条评论的粉丝又是不是还在等他回去?
但他可能回不去了。
半年的时间,他的左耳也只能听到零星的声音而已。
他点开了视频,舞台上的他从意气风发到狼狈退场,不过短促的五分钟。
他在舞台上呕吐的模样的确令人觉得恶心,不论是姿势,还是神情都令人觉得恶心。
他自虐式地将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天明,他才机械式地躺在了床上。
由于他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不是打游戏,便是看电视剧、电影、小说、睡觉。
他从不出门吃饭,三餐都是外卖。
患上突发性耳聋一年后,他才真正走出家门。
他戴上口罩,去了超市,原本是想买一些食物的,但在经过酒水区时,却鬼使神差地随手拿了几瓶酒。
以前,为了保养好嗓子,他是从来不喝酒的,但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即便酒精对他的左耳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不可能再回到舞台上唱歌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无业游民,当然拥有喝酒的权利。
他回到家,将所买的酒一一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地毯上,拿起了一瓶高浓度的白酒来喝。
仅一口酒液,便让他从喉咙烧到了肠胃,又难受又畅快。
他又喝了几口,猛然冲向马桶,将胃袋中的所有食物都吐了出来。
又吐了。
他又吐了。
上一次吐是因为突发性耳聋,而这一次吐是因为醉酒。
是的,从来不喝酒的他,被几口的白酒醉倒了。
吐干净后,他便睡着了,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就躺在马桶边上,浑身不适。
他洗过澡,又去睡了。
再次醒来后,他尝试了浓度最低的果酒。
果酒仅仅三度,如同在喝果汁一般,但又有些微醺,能让他处于颇为舒服的状态,没有余力想太多,又不会醉。
不知不觉间,他患上了酒精依赖症,每天都要喝酒。
目前,他二十一岁,是患上突发性耳聋的第三年,他的左耳依然没有彻底康复,亦是他患上酒精依赖症的第二年。
他明白所谓的酒精依赖症是他逃避现实的表现,但不逃避现实又能怎么样呢?他能再回到舞台上么?不,这不可能,他根本不可能再唱歌了。
他关上花洒,走出淋浴间,又拿起浴巾胡乱地擦着身体。
没关系,他不需要再拍摄杂志,拍摄mv,把身体擦得红成一块块的都没有关系,擦破皮了也没有关系。
现在是晚上的九点半,他想要喝酒,但家里却是一瓶酒都没有了。
他穿上衣服打算去一趟便利店,却莫名其妙地进了一家酒吧。
酒吧里的灯光绚丽夺目,他眯着双眼看着舞池中舞动身体的男男女女,心底一片平静,没有加入他们的兴趣,也没有远离他们的想法。
也许是酒精麻醉了他的神经吧?
游戏、电视剧、电影、小说也一样,都让他游离在外,他可以随时放下,没有什么能吸引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