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寻思了几天原因,最后想到,大多数雇主的心结,不外乎两个,一种是报恩,一种是报仇。雇主的职业是皇帝,他的恩可不是一般的恩。
作为能被楚青青在雇主临终时提出来刺激他的人,本也对雇主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那小太监就是其中一个。原本在上辈子里面,他被楚青青折腾了一顿,但没死,后来又辗转到了御前伺候,成了雇主的心腹。
对皇帝而言,虽是位高权重,但也有种东西很难得,这就是真心。所谓昭明日月,亲疏夫妻,掺杂的东西多了,连皇后,皇帝都不见得能全身心信任,于是在身边伺候的人,就有了特殊的地位。
能有这样地位的人定是不多,这小太监就是其中一个。在雇主看来,他的忠诚是无条件的忠诚,全心全意把皇帝当成自己的一切,对这样的人,皇帝哪能不看中。
牧云闲想了半天,终于确定了任务的方向,报仇,太容易了,不像能是让一个皇帝肯拿出十分之一的寿命来,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就算是把楚青青折腾出花来,也不见得能让雇主给他多高评价。
至于治国,雇主是个庸君,兢兢业业一辈子,本事勉强是够用,不至于让后人骂他。牧云闲回忆了雇主的一生,觉得明君的名声也不像是让他追求的东西。
思来想去,牧云闲觉得,他是缺爱。太缺爱了。
复仇和治国都是雇主选择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外因,真正驱使他做出这样看似完全不划算的决定的,还有内因。每个人的举动,即使在常人看来不可思议,但在做出决定的当时当刻,对于做决定的本人而言,都是对他来说最划算的决定。
这样一切就都说的通了。上辈子雇主为什么会那样宠爱楚青青,因为她和后宫中的女人不太一样,便是最后疯的厉害了,属于那点现代人的思维让她真正把雇主当成丈夫看待。雇主最终想要的,还是一片真心。
牧云闲在想,他上哪去给雇主弄一颗心。
然后他就盯上那个小太监了。小太监本人倒是很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意思,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向他行礼时,脸上都没几分惶恐。牧云闲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的腿,问:“疼么?”
小太监道:“不疼。”
“说实话。”牧云闲回去坐着,表情很是温和:“要不疼,你就再去后面跪上两个时辰。”
小太监:“……”
他弄不太清楚牧云闲在想什么,只好小声说:“疼。”
牧云闲笑眯眯道:“疼就对了。你日后就负责养着申贵人那只猫,还有这只鸟……”牧云闲把重明放了出来。
重明飞到小太监跟前,和他对视,然后落到了他头顶上。牧云闲忍不住笑了。
小太监意外感受到了皇帝的温和,嘴角抽了抽,也不由得弯起一个弧度。竟也觉得皇帝没那么可怕了。
“你本名叫什么?”牧云闲问道。
“乔笙。”小太监道。
“行了,你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牧云闲轻笑道。
一个人的人生中少了一段经历,性情自然会有变化,何况乔笙是少了相当重要的一段经历。从在申贵人身边跌到谷底,再一点一点的爬起来,没有了这段时日,牧云闲不怎么相信,乔笙还会对雇主那样忠心。
不过左来他也没什么好的人选了。在这深宫之中,最后能凑到他这皇帝身边的,都是人精,选个品性好些的,成功的概率还大点。于是乔笙一头雾水的,就成了这个幸运儿。
牧云闲是专业当过别人爸爸的人——虽然他是收费的,但这不影响他的业务水平。这辈子乔笙到他身边时,年纪还不大,牧云闲干脆就把他照着自己养过的那几个小孩一样养了。
说起来,乔笙在进宫前,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父亲还读过书,幼时是一群孩子里的领头者,只是后来父亲早逝,叔父懒得养他,干脆就把他送进宫了,对外还能说给他谋了个好差使,里子面子俱全。
乔笙进宫时年纪小,也不起眼,就这样浑浑噩噩长到这么大的年纪,却没想到,这辈子对他最好的人,除了他爹竟然是皇帝。他就这样代替嘉嫔,成了皇宫中最让人羡慕的人,成天抱着一只猫,头上落着一只鸟,在宫里四处转悠。
重明也颇是喜欢他,他伺候自己伺候的很是用心。
而乔笙也没有辜负牧云闲的期待,同样是从最底下爬上来的人,他和楚青青一点都不一样,至少不会怨天怨地。观察了一段时间,牧云闲觉得行了,他又开始给这小孩找别的事干。
他把乔笙赶去学武了,师父找的是牧云闲身边的御前侍卫,武艺高超,为人性子严谨认真,牧云闲还特意把他叫过来,嘱咐他,不用怎么给自己留面子,只当他是自己家孩子,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活像是个家长,听得那侍卫脸皮直抽,无奈应了声是。
这就苦了乔笙,在严师手底下被训得奄奄一息,被训完以后还得回到牧云闲身边当差。因为重明喜欢在牧云闲身边呆着,而牧云闲专心批阅奏折的时候,又嫌他碍事,只好让乔笙过来,在他身边当个鸟架子。
这天也是。他在侍卫那边上完课,回到牧云闲身边,还迟了片刻,看他回来了,牧云闲问他:“累么?”
“不累。”他说。
“要是不累,你就……”牧云闲假装思索了一阵,正想又说点什么,就听见乔笙赶紧改口,说:“皇上,奴才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