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憋了几日脾气的卓文华嘭地一下把杯盏重重放在案上,我们来长安这几日,日日来他所赐府邸门前,他可曾有一日出来相迎?我打听到,他府中那名茂陵女,竟已是有了身孕!府中女君尚未有子,一个尚未拜见过女君的妾室,竟已有了子嗣,这是置女君于何地,置我卓氏于何地?rdquo;
稍微有点门第郡望的家族,哪里会做得出让妾室先于嫡妻有孕的事情?若是长子为庶子,日后出生的嫡子又当如何自处?而且司马相如家里早已经败落,虽然本人有些许才名,却家无恒产,全靠着卓氏,方能够有今日。一朝得势后,就立时纳妾生子,全然不顾卓文君。此等忘恩负义之徒,哪里值得卓文君再念着他。
他的妹妹初次嫁人,不到一年便守了寡。第二次闹出了中夜私奔之事,本以为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却不想贫贱时尚且可以相守,富贵后便换了个人似的。
如今那个妾室有孕,无论男女,乃是司马相如第一个孩子,司马相如怎么可能会为了嫡庶之分,而让妾室拿了孩子。
若在司马相如心里,有半分顾惜过夫妻多年情分,就不会擅自纳了那茂陵女,也不会让那茂陵女有了身子。
都是男人,卓文华也是风流的,却是知道男人若不想让女子有孕,有千百种办法可以达到目的。
司马相如到长安才区区不过半载,便让女子有了身孕,其中深意,不容得他们不思量。
自古民不与官斗,况且商户在汉朝仍然是地位底下,连参加察举的资格都没有。卓氏虽然豪富,但是实在不能跟天子近臣的司马相如相提并论。
君不见,举凡地方富商,得罪大族豪强者,家破人亡之数何其多也。
卓氏虽然有一二熟识的官员,但大多地位不高,别说天子近臣的郎官,连蜀地郡守都未曾见过的。
卓文华如今能为自己唯一的妹妹所做的,不过是希望能够跟司马相如和离,回了卓氏。以司马相如如今的打算,加上府中那名有孕的妾室,卓文君若再去做府中女君,只怕日子苦得如日日吃食黄连一般。
现今已经到了春日,街道旁边的桃花已然盛开,在阳光照耀下,若身披云霞,灼灼其华。
苏碧曦见自己长兄如此生气,把他杯盏中已经凉了的茶汤换了新的,轻声道:我省得,只是有些感怀。长兄用些茶汤,我们不再提起不快之事。妹妹刚刚烘茶煮茶花了那么多功夫,长兄赏妹妹些许薄面,姑且一试?rdquo;
卓文华一向精明的双眸中此刻蕴满疼惜,叹息一声,知晓苏碧曦不想提起此事,此事再如何愤怒也是无用,便端起案上的杯盏,茶汤的香味扑面而来,此物甚香甚醇,吾此前从未尝过,吾妹好巧的心思。rdquo;
此时茶叶只在蜀地少许人会食用,大多人都不曾见过,何况卓文华这个时常不在蜀地,四处奔波的商贾。
长兄觉得,茶叶若是着人种植,贩于各地,可否?rdquo;苏碧曦语声如琴筝泠泠,徐徐道来。
这hellip;hellip;rdquo;卓文华皱起眉头,此物甚佳,诸人未曾闻,只是不知种植是否有难?而且不为人所知,没有名声,恐未必有人喜好hellip;hellip;rdquo;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hellip;hellip;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hellip;hellip;rdquo;
一群着布衣的孩童唱着歌谣恰好路过苏碧曦二人所在的食肆。司马相如的府邸并不在皇室贵戚的街道前,士族与庶民在这里杂居,时常有孩童在街上玩耍。
孩子们欢快地吟唱着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hellip;hellip;rdquo;,一人唱一句,一个接一个,然后再重新唱一遍,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拨浪鼓,泥车,瓦狗等陶制的玩具,嬉闹着从食肆下经过,稚气淳朴的声音传遍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经久不息。
卓文华听见这首歌谣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也顾不得之前跟苏碧曦讨论的事情,指着远去的孩童们,妹妹,他们hellip;hellip;他们怎么会传唱你写的hellip;hellip;rdquo;
春风拂过街边的桃花树,响起哗哗的摇曳声。花瓣随着微风飘落,给这条街道染上了色彩。
苏碧曦的发丝被风轻轻扬起,她用手把发丝勾到耳后,微微笑道:好叫长兄知晓,我不仅让阿青拿布写上给司马郎官的信,日日贴在司马郎官府邸门前,还让府中奴仆于长安闹市之中,教会孩童们传唱吟诵。rdquo;
司马相如随侍天子于长安近郊,这几日都不曾返回,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机。而司马相如的妾室身怀有孕,不敢随意露面,府中管事屡次前来请卓氏兄妹进府,苏碧曦两人都不应答。只每日赶着牛车,前来郎官府邸门前,派奴仆贴着苏碧曦写给司马相如的《白头吟》,天黑宵禁前离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撒下去些许钱财后,这首《白头吟》连同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轶事,在长安城几乎传遍。
天子近臣,又是天下闻名的名士,加之又是风月轶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谈资。
卓文华这些日子出了一趟长安,不想苏碧曦竟然做出了这些事情。
茶叶之事,吾亦早有打算rdquo;苏碧曦不紧不慢地道,眸底多了些许其他的意味,倘若上至天子,下至公主,都对此物甚为爱之,推而广之,何愁无人喜好?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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