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由田蚡亲手举荐的,跟梁王还有干系,现在成了丞相,在明面上势必就要先避免跟田蚡接触太多。
加上王太后之前已然跟刘彻撕下了脸皮,刘彻已经做出了诸多让步。若是田蚡还不知死活地指使韩安国,岂不是把自己的头送给刘彻?
这封信是韩安国暗中递给田蚡的。
田蚡拿拆信刀挑开竹筒上的封蜡,将信取出看了,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许,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丞相是否跟君侯说了,君侯此番无虞,故君侯才心下稍安?rdquo;冰冷如筝弦般的女声忽地传入田蚡耳中,田蚡惊地直接从坐席上跳了起来,手上的绢帛散落了一地,像见鬼了一般看着眼前的苏碧曦。
在自己家里守卫森严的书房里,忽然出现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可不就是见鬼了。
而且苏碧曦将韩安国给他的信中内容一一道出,这封信是他亲手打开,封蜡更是完好,为何苏碧曦竟然将韩安国信中之意猜得一字不差?
田蚡震惊过后,将地上的信捡了起来,一一拾掇好了,方理了理身上的深衣,朝着书房待客的小厅走去,翁主深夜莅临寒舍,鄙府实在是蓬荜生辉。某不才,煮茶手艺不堪入人眼,还请翁主不弃。rdquo;
以苏碧曦的武力修为,若是要杀他,根本不会跟他多说一个字,悄无声息间就会取了他的性命。
既然肯现身出来,定是有话要说了。
仆欲与君侯所言之事,在太后寝殿早已说完rdquo;苏碧曦施施然在田蚡对面坐下,拿出一条绢帕擦了擦脸上被雪打湿的痕迹,伸手在火盆上烘了一番,君侯家所用的竟是一金不过百斤的兽金炭,果然是冠盖之家。rdquo;
如今长安大雪,城中尚有人没有房屋而冻死,苏碧曦此话讽刺之意,喷薄而出。
田蚡不以为意,将茶壶放在炭火上,眼睛看着火盆中燃着的火花,翁主将自己亲嫂子送回了蜀中,这一招可真是妙棋。rdquo;
他将侍女们已经烫好的热酒倒了一杯出来,一口饮尽,腹中传来一阵暖意,你长嫂屡次三番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嫡亲小姑,你父亲即便再是铁石心肠,定是会担心有朝一日,惹得你长嫂不满,对他挥戈相向,更别说你母亲待你兄妹为命。有你父母在蜀中,你长嫂的日子定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她的娘家虽发配了,只还活着,更兼她的一双儿女都在长安。留着杨氏,既可让你的侄儿侄女对你感恩戴德,你长兄有愧于你,又可让杨氏顾及她的儿女,再艰难也不敢轻易就死。翁主留着杨氏这颗废棋,一下有了这么多用处,可不就是一招绝妙的棋子?rdquo;
田蚡话里分明是讽刺苏碧曦利用杨氏,算计她的父母兄长,苏碧曦却不怒反笑,君侯现下这么闲适,还有心思说道仆之家事,可是觉得,仆此番不敢杀了君侯?rdquo;
翁主敢吗?rdquo;田蚡再饮了一杯酒,就将玉杯随手一掷,也不管杯子摔碎的响动,轻蔑地看着苏碧曦,别说是某,现下长安城里任何人莫名没了性命,只怕陛下都会怀疑是翁主所为,更何况是本就跟翁主有仇的在下了。翁主至今未曾对在下动手,莫非不是这个缘由?rdquo;
苏碧曦哂笑,君侯才思机敏,仆从来都是钦佩的。譬如此番,淮南王翁主设局,只动用了君侯的名望,便让仆之长嫂惊慌失措,不惜赔上了一切来铲除她的夫妹。刘陵翁主此后还跟公孙夫人串谋,设局让仆跟司马郎官暗通款曲。君侯做了这么多事,却从来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今次淮南王翁主已逝,卫氏惶惶不可终日,只有君侯高枕无忧,在此焚香煮茶,烤火畅饮。君侯还知,仆还不能杀了君侯。rdquo;
苏碧曦说完,便扫了一眼田蚡,田蚡待在暖和的室内,莫名都察觉到了后背发凉。
片刻后,他便定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案几上的玉石,懒洋洋地道:刘陵即便死了,也只不过是淮南王的一个女儿罢了。淮南王儿女何其多也,少了一个嫡女,不过少了一个筹码而已,难过一阵也就淡了。人又不是我杀的,怪不到我头上来。至于卫氏,卫美人已被皇后禁足,连所出的两个公主都被夺了,还能掀起什么浪来。太后已跟陛下闹翻,某更是只领了一个闲差,哪里还能碍着翁主什么。翁主姑且放了某这次,一个女郎,整日杀人,可是不讨郎君喜欢的。rdquo;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眼前着了玄色衣裳的苏碧曦,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在他看来,苏碧曦现在所有依仗便是刘彻的宠爱。
一旦失了这个安身立命的根本,苏碧曦纵使修为再好,也不过他们砧板上的肉。
第165章
仆确不能杀了君侯rdquo;苏碧曦并不否认田蚡的话,干脆利落地认了下来,君侯运筹帷幄,又在韩公这样的人相助。当是知晓,自太后之事后,君侯也就能保住自己的命了。rdquo;
王太后绝食,就相当于已经用自己的命来跟刘彻博弈了一番。此番王太后惨败,且刘彻手中握有先帝留下的遗诏,等于有了王太后的催命符。
假若王太后再有什么触及刘彻底线的事情,一旦彻底触怒了刘彻,刘彻随时可以拿出先帝遗诏,废黜王太后。
但是同样的,王太后是刘彻生母,一路养育扶持他,对刘彻之恩德有如山高水深,刘彻不可能真得取了王太后的性命,也不能把王太后逼到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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