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添这才笑起来,“不将就不将就,谢谢盛……先生。”他的尾音放得很轻,像是小狐狸伸出了一点爪尖,带着些许故意试探的意味在对方心头挠拨,不痛,但却足以带起一丝酥麻。
前面驾驶座上的军官已经忍不住笑了,在星际时代,“先生”除了表示尊称,还有另一个意思,它是男/性/同/性/伴/侣的代称,在外时,他们往往会略去姓氏,而称呼自己的另一半为“先生”。
盛黎比夏添早到数年,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微微低头掩去眼底宠溺笑意,垂在膝盖上的手稍动,刚好覆在了夏添的手背上,这一次夏添舍不得躲开了,他翻过手背,和盛黎十指相扣。
当然,在前座的军官看来,就是夏添又一次让他们的军团长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这样的事情在这几天已经发生很多次了,他早已经由一开始担忧夏添因此放弃追求军长转为了习以为常,毕竟,夏添看起来似乎很喜欢他们军团长沉默“害羞”的模样。
车队开始朝前行进,车厢内的气氛温和宁静,还带着一丝隐晦的暧昧情愫,前座的军官见盛黎没有开口说话,自然是一路专心开车,只是免不了偶尔会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十分好奇这位爱上他们军长的留学生是否会因为这样的沉默而不适。
然而事实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留学生和军团长的手指相互勾缠,约莫是这些天的“追求”取得了成果,盛黎故意轻轻地摩挲着夏添的手背。这时,车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夏添还来则被急刹车的车辆震得猛地向前一倾,幸而盛黎眼疾手快将他拉住,才免去他撞在前座椅背的惨状。
从车窗望去,外面是几个拿着警棍的联邦警察,他们骂骂咧咧地让车上的人全部下车,要求检查他们的通行证,模糊间能听见他们用不甚熟练的华夏语说了几个名字,正是前批次被送上舰艇的几位学者。
末了,那打头的警官又看了看手里的名单,说道:“还有一个夏……夏添。”
众人心里皆是一沉,夏添放在膝头的双手微微捏紧,这时,一只大手忽然盖在他的手背上,对方掌心转来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奇迹般地安抚了夏添的心情。
盛黎朝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而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见到车上陆续下来的全是帝国人,几个警察也愣了一瞬,而后便粗鲁地用警棍点了点:“你,你,还有你,证件呢?”
夏添赫然在列,他呼吸微滞,面上却是神色如常,并无半点心虚,他指了指虚掩的车门,示意自己的纸质证件放在了车上,那警察皱了皱眉,斥道:“还不赶紧去拿?”
然而一个瘦小的身影却比夏添动得更快,他疾步上前,把夏添的背包从车里取了下来,一把摸出通行证,谄笑着双手奉到了打头的警官面前。
这人正是小许。
几人都被小许的动作惊呆了,夏添更是皱眉不知道对方什么打算,生烟奁里的草叶做不得假,他并不认为小许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举动;几个站在后列的学者瞧见他那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奴颜婢膝的样子,更是生出了不满,面上微带怒容;而伪装成普通旅人的军官们则在盛黎的示意下不动声色地将手搁在了腰上。
警官显然对此颇为受用,他昂着下巴用两根手指头接过了通行证,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对照着自己手里的名单一个字一个字地比对了一遍,又瞟了夏添一眼,便把通行证合上,随手扔了。
小许忙不迭地扑去接住,却被一个矮胖警官暗中绊了一下,当即摔了个马趴,几个警察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如同在欣赏一出喜剧,这才朝着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转而去盘查别的车辆。
这次离开,他们形容上都做了伪装,但夏添的护照并没有来的及改换,可那警官为何竟放过了他们?
夏添上前扶起了小许,又打开被他握在手里的护照一看,登时明白了过来——那薄薄的纸片上除了照片是他本人,其余信息都不是,名字一栏写着“许长庚”三个大字,正是小许的大名。
刚才小许抢着要去拿证件,不是为了向那几个联邦警察献殷勤,而是趁着从包里取出来那么短短片刻时间把夏添的照片贴在自己新做的证件上。夏添知道小许一家之前在国内是变戏法的,可却是头一次知道小许居然有这么快的手速。
待扶着人上了车,小许一边揉着撞得泛青的膝盖,一边呲牙咧嘴地笑:“怎么样夏哥,咱这一手‘偷龙转凤’玩得不错吧,祖辈传下来的手艺我也没生疏了,等回国了,我给你表演个杯中换物,那比今儿这个可好看多了。”
夏添为自己之前的猜忌而感到愧疚,小许一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夏哥,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这些年见惯了这些警察,他们这些人不看着我出个丑怎么能轻易放过我们?”
夏添轻叹一声,面有愧色,郑重地向小许道了谢,其余众人再看小许时也不由得多出几分敬佩惭愧,盛黎轻轻抚上别在腰间的枪,心下一叹。
如今的帝国星系还是太弱了。落后就要挨打,这话残忍而现实,如今帝国才从战火中抽身,新政初立,一句内忧外患不足以形容其艰难的十之一二,因为国力衰微,所以她的子民得不到应有尊重,在这些联邦人的眼中就只是可供取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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