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兽类毛发,且所带灵气十分稀薄,想来只不过是只刚通灵智的小东西而已。
只是盛黎素来爱洁,莫说兽类,便是其他门内弟子碰上了衣服他都要另换新衣,怎么会容许一只小兽在衣衫上蹭上毛发?何漪心下奇怪,忍不住随口提了一句。
而后他便看到自己那个素来古井无波的弟子竟然微微弯了弯双眼,露出一个似是微笑的表情来,而后弯腰取下了粘在衣角的毛发,毫不嫌弃地团了团,揉成一个小白毛球放在了袖袋中。
“是在后山遇到的一只小狐狸。”他的徒弟神色平淡地解释了一句。
好在何漪的猜测并未出错,这只小狐狸果然就是盛黎那一线生机。
只是虽然能从三千小世界中顺利回来,却不代表天道不能以其他手段对盛黎下手,盛黎金丹期后本应到达出窍期的修为,即便再怎么根骨天成,能有出窍末期、接近分神期便算是十分了不得了,可天道降下的雷劫却愣是生生替他拔高到了合体修为。
揠苗助长素来无益,对于修士也是如此,盛黎根骨未到,但修为却暴涨到了合体,就如同脆弱的琉璃器皿被硬生生灌进了沸水,根本就难以承载。
而今盛黎虽然形容举止与常人无异,但实则每一寸骨节都带着暗伤,何漪方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此刻询问之后立刻找出了飞云峰珍藏的丹药拿给盛黎,替他梳理灵脉。
“你倒是能撑,是怕小夏知道?”眼瞧着盛黎服药后额头渗出大颗汗珠,何漪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斥责了几句徒弟。
盛黎苦笑,“倒是幸亏道侣契约与天劫没有干系,否则我只怕是要心疼死。”
道侣契约可以共享二人性命运势,但要论起来,天劫与道侣契约乃是平起平坐的地位,故而不在此列,否则一开始夏添就会因为盛黎而体会到同样的痛楚。
何漪有心骂他逞强,想着到底是自己重视的弟子,又才历劫归来,故而只哼了哼,又另收集了一堆仙丹灵草放进储物囊中,一股脑儿地丢给了盛黎,“回去自行服药,喜宴上可别走出个病病歪歪的新人来。”
“多谢师尊。”盛黎说完,抬头见何漪似乎还有话要说,等了片刻见对方微微涨红了面皮,像是还没找到开口的时机,索性道:“不知师尊还有何话要教导弟子?”
何漪又犹豫半晌,这才朝他劈头盖脸扔出去一本书册,而后背起手大步走出门外,只留一句话还在空中回响——
“我瞧你那道侣修为低了些,兽族修真不易,你且多提点些!”
盛黎抬手借助那本书册,低头一看,却是本古色古香的绘本,封皮上“合籍秘戏”四个大字令他心头一跳,随意翻看了两页,果然是道侣双修用的法子,倒是不仅限于狎昵之技,更有双方如何魂灵相交的诀窍,盛黎认认真真地翻看了几页,倒是觉得颇有用处,当下便小心翼翼地收捡了起来。
万物以人为最灵,最得天道喜爱,也最易于修真一途上进步,兽类则不然,许多兽类或许穷其一生也只能换来个灵智初通,就如浮连山后山那些欺软怕硬的白狐野狼,而像夏添这般,不单能开灵智,甚至还能化形的,则纯属万里挑一。
夏添也不过是借着盛黎的势才得以靠近心动期,九天雷劫这样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日后再想仅凭自己修炼便有所寸进实在不易。
所以何漪才特意扒拉箱底找出了这么一本能用的册子来,须知他在飞云峰数百年,教过弟子练剑,教过弟子修道,可这秘戏……连他自己都是元阳未破一知半解,如今虽然端着尊长的架子要教导一番,可除了能给这么一本书一句话,别的是再也说不出了。
而另一边,跟随小鹤前往盛黎庭院的夏添则在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拦下他的是个面容娇俏的女子,对方身上的衣裙与凌阳宗内门弟子不同,显然并非凌阳宗的弟子,而是外来客。
对方修为比夏添高出不少,一见他便皱了皱眉,娇喝一声:“你是哪里来的妖修?怎么竟敢偷窃飞云峰弟子的衣衫在这里大摇大摆?”
夏添身上的衣衫本就是盛黎依着自己的服饰为他变换出来的,自然与飞云峰弟子一样,夏添见那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想着自己在小世界中的经历加起来不知比她大出多少,并不欲同她争辩,故而只看了对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甚至稍稍移开了些地方,示意对方先从这花丛小径上过去。
盛黎本是好意,想着飞云峰上景致最好的地方便是这半山腰的花圃,当中各式灵草灵花不一而足,一年四季天天都有繁花绿叶,灵气充溢,单只在里面呼吸片刻都能吐纳不少灵气,就连药峰的峰主都羡艳不已,几次开口向何漪讨要却没成功。
所以他才在小鹤上设了一处路径,让小鹤先引着小狐狸来此处逛上一圈,也好缓缓才从雷劫里苏醒的疲累,夏添与他血脉交融,又有道侣契约在身,花圃会自动将他识别为与盛黎相同的存在,自然会放他进去。
谁知花圃中还另有一群人在,且当中一个小姑娘还直愣愣地找起了夏添的麻烦。
见夏添不答话,那淡粉衣裙的小姑娘却柳眉倒竖,“你这妖修好大胆子!这灵圃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偷偷进来?”
夏添本不欲同她争辩,抬眼一看,那小姑娘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四下有几名与她穿着相似的女子,外侧则护着几个凌阳宗弟子,只是光看服饰却与飞云峰不同,想来是其他峰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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