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身后合上,房间内明亮的灯光将这块独立的空间从幽深的走廊中隔了出来,由于闻宸并不算是副本中的正式玩家,自然也没有属于他自己的房间,所以很显然今晚二人得共用房间里唯一的这张床铺了。
莫奕在简单地洗漱过后,将自己的身体扔到柔软的天鹅绒床铺上,感到自己一整天经历的劳累都被如实反应在了肩颈处紧绷的肌肉上,此刻正随着他刻意的放松而发出微涩的酸痛感。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苍白的面容上染上些许疲惫。
闻宸走到床铺的另一侧,伸手将床头的灯光熄灭,房间瞬间被黑暗笼罩。
莫奕只听耳畔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感受到身边的床铺一重——柔软的天鹅绒床垫将床上的每一丝动静都放大到最大,然后鲜明地传递过来。
闻宸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的声线仿佛能够带起空气中隐隐的震动:
“晚安。”
莫奕轻声回复道:“晚安。”
他睁着眼睛头顶一片模糊的天花板,不知道为何,在黑暗降临之后,睡意和困倦却同光明一起消逝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神经的过度亢奋——或许是在进入副本前过于颠倒的作息终于开始了它筹谋已久的反噬与报复,一种过度的清醒占据着莫奕的头脑,令他强迫症一般地回忆着今天在副本中发生的每一件事和每一个细节,如同被迫睁大双眼盯着一场慢放的电影一般。
轻微的白噪声充斥着耳膜。莫奕熟悉自己身体的流程,他知道自己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力营造出即将入睡的假象。
紧接着,黑暗中,莫奕听到身旁传来床单被压皱摩擦的细微声音,紧接着,他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压到了他的眼眶上——
一只冰冷而干燥的手掌带着难以拒绝的柔和轻轻地盖在他的脸庞上方。
莫奕愣了愣,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睫毛划过对方掌心带来的艰涩感被黑暗生动地放大。
那只手掌随着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搭在太阳穴上的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皮肤,闻宸的声音传到耳中,他的声音中带着微滞的沙哑:
“闭眼。”
莫奕下意识闭上双眼,那只压在他的脸上的手掌挪了开来,身边的床铺在压力下发出清晰的吱嘎声,两边的身侧都微微下沉,紧接着——什么冰冷而柔软的东西轻轻地压在了他的眼皮上,轻柔的吐息喷洒在额头,带来一阵微微的湿意。
他睁开双眼,稍稍启唇,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其实莫奕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黑暗中闻宸近在咫尺的模糊轮廓。
只听闻宸在自己的头顶上说道:“这可不叫晚安。”
他说的没头没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奕却清楚地知道了他完整的潜台词——睁着眼睡觉可不是能被叫做是晚安。
莫奕轻轻地笑了笑,抬手压上闻宸的后颈,将他向自己的方向带了带,然后在黑暗中草率地抬起头,估摸着在他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声:
“谢了。”
或许是发酵着的黑暗在作祟,又或许是闻宸的打岔起的作用,白噪声消失了,莫奕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直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将他从睡梦中吵醒。
莫奕快速地从睡眠中挣脱了出来,神经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紧张与清明,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按照现在这个副本的时间,现在应该是七点半。
轻轻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莫奕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将门拉开,只见地上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银盆,盆内是冒着腾腾热气的水,盆边搭着一条毛巾,似乎是为洗漱准备的,他把小盆端入屋内放到小桌上。
他将手泡如热水中简单地洗了洗,但却感觉手中温水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
粘稠而滑腻的感觉从指缝间划过,给人一种奇异的恶心感——
莫奕低头看向那个小盆,指尖盆中的水变成了鲜艳地暗红色,浓郁而腥臭的铁锈味混合着冰冷甜腻的异香在蔓延……犹如活着一般缓缓地滚动着……
他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掌从盆内抽出,稍稍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那盆鲜血的距离。
身后传来闻宸的声音:“怎么了?”
莫奕被他喊的一分神,再低头定睛看向自己的双手:手上湿漉漉地被满是水,在光线下闪着亮晶晶的光,他抬头端详着那个银盆,只见里面之前看到的鲜艳血红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被他过大的动作激起来的透明水花。
……红色。
莫奕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微沉。
他将自己的双手在盆边挂着的毛巾上草草擦拭干净,然后快速迈步走到门口的那张油画前细细地端详着。
只见上面画着的那个女子脖颈上的细细的血带已经变得接近一指粗细,深深地烙在她修长纤细的脖颈上,大片大片的鲜血和她雪白赤裸的身子下方的暗红色床单混杂在一起,但是这次鲜血的痕迹已经重到不需要分辨就能看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淋漓的光。
闻宸此刻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顺着莫奕的目光看向那张油画,缓缓地眯起了双眼。
莫奕勾勾唇,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轻声说道:
“昨天是黑色,看来今天的牺牲品就应当是红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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