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意味着,他们现在的目的地,是没有指引无法到达的。
莫奕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冰冷而干燥的空气随之涌入胸腔,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他将自己的目光从身侧的走廊墙壁上收回,不动神色地扭头向自己的背后看了一眼——身后已经走过的地方一片漆黑,似乎就连经过的壁灯那微弱的光芒都被一并吞没,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光亮与具体的轮廓,只能看到深不见底的无边黑暗。
莫奕扭回头来,将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走在身前的女仆,她瘦削干瘪的身形被昏暗的灯光勾勒出漆黑的阴影,微弱的光扇在她的脚下铺陈开来,随着她的步伐被切碎打散,走在地上——咄,咄。
闷闷的响声被地毯朦胧,视线中细骨伶仃的脚踝在光影的分界线中停了下来。
莫奕顺着女仆的身形向上望去,只见她正用那双深黑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他,然后伸手将身后的大门缓缓地推了开来,馥郁浓艳的花香味随着大门的敞开,伴随着轻柔的,混合夹杂在空气的缝隙中的乐声流淌出来,犹如一股带着生命的风似的将他的周身感官瞬间包围起来。
女仆深深地鞠了一躬,阴影般漆黑的身形仿佛融入了敞开的门板旁投注下的黑暗中。
莫奕和闻宸一起向着房间内走去。
头顶是明亮的犹如日光的灯光,无所遁形地从上方打了下来,令莫奕习惯了走廊中昏暗环境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和眯起,他眨了眨被生理性的泪膜覆盖的双眼,扭头环视着整个宽敞而豪华的大厅,墙壁上精致而奢华的饰品在灯光下璀璨的令人目不暇接,优美的大理石像遍布整个房间,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回荡着。
大部分玩家已经到场了,安安分分地坐在他们的座位上,在看到莫奕来时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然而又在莫奕看过来时瞬间不自然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或是因为恐惧,或是因为怀疑,或是因为什么其他别的原因。
氛围瞬间变得尴尬而紧绷,上午的氛围毫不停顿地延续到了此刻。
莫奕似乎对此毫无所觉,面色不变地做到桌旁空着的位置上。
他在落座前淡淡地在桌子上环视一圈,却发现这次的餐桌上不再提供银闪闪的刀具,只有叉子孤零零地放在盘子的一边,不由得微微一愣。
有点奇怪。
莫奕掏出口袋中的镜子,隐蔽地将整个桌子上的玩家缓缓收入镜像中——
那个在早上他确认是大理石像的玩家也正在其列,除了面色比其他玩家苍白僵硬些许之外几乎完全看不出区别,但是除了他以外,桌上又多了两具大理石像。
莫奕注视着镜子内玩家那随着玻璃上的裂纹而显得有些分割开来的苍白面容和毫无颜色的惨白眼珠,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震。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镜子,感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脏跃动的速度加快了些许。
莫奕认得那两个新加入的大理石像的玩家的面容——在上个周目的时候,他们将自己在画像背后的纸条递给莫奕观看,而他清楚的记得他们所对应的颜色,都是红色。
那就意味着这个副本依旧在按照颜色杀人,只不过在杀死人之后不再是直接将尸体抛弃在现场,而是用面容一模一样的大理石像替代混入玩家群中,而且依旧是每个颜色杀死两名玩家,黑色的其中一个名额被那个莫奕砸碎脑壳的管家替代,而红色则依旧是两个人。
那么……按照莫奕在自己房间内的画像中观察到的规律来看,这个副本本来是准备对他下手的,那后来为什么又会改变注意呢?
莫奕的眉宇微微皱起,但是下一秒,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双眸不由得微微瞪大。
……这次他没有吃东西。
他在用从侧厅中找到的镜子碎片发现自己的餐盘内的食物竟然都是红色颜料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而每个玩家死去,他们的尸体都会呈现不同的颜色,而相对应的颜色就也会在一楼侧厅中的油画肖像中出现,那么,这个副本的目的是用玩家体内的颜料作画
——这就说明,上个副本的时候,他们吃的东西内不只有普通的食物,被盯上的目标的餐盘内还被混入了与他们对应的颜色相同的颜料——而餐具的镜面太过窄小和模糊,又不能在手中待的时间太久,更没有人想得到镜子会是这个副本中的关键道具,再加上游戏内提供食物的规则所带来的信任感……没有人发现自己的食物会是颜料。
即使是莫奕也在上个周目的时候对自己盘子内的食物没有太大的戒心。
而在这个周目,他在无意间发现了自己食物竟然是红色的颜料,从而一点都没有将其摄入到体内,那么这个副本就失去了杀他的理由,于是便放弃了他而转向其他食用了红色颜料的玩家,将他们身体中的颜色涂抹在侧厅内的画布上。
所以在他回到房间之后,发现自己房间中挂着的油画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
那是因为这个周目的红色已经补齐了。
线索在脑海中连接成了清晰的脉络,犹如人体粉色的肌理中蜿蜒的血管似的明晰而显眼。
莫奕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自己放在桌面上微微蜷起的手指,注视着自己在用力下而微微泛起青白的指节,此刻,其他的玩家们也终于到齐了,在桌子旁边一一落座,随着他们的到齐,菜品在仆人的苍白的手指间流水似的送上桌面,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浓郁的香味扑鼻,但是弄懂副本内杀人规则的莫奕,看着它们的时候却失尽了胃口,所以只是勉勉强强地动了几口就放下了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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