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原身给他馈赠吧。
自学生时期开始,被要求全文背诵的《核舟记》的精妙绝伦之处,一直被卢瑥安记在心中。他一直没想过,竟然会有这等机缘,能得了一位核雕匠人的心得与经验,让他有机会把这门手艺传承。
给蔡师父做寿的礼物有了,卢瑥安把这事放在一边,在原身遗留下来的桃核中挑了一枚,在沙地上粗略画了设计图。有了原身的经验和记忆,卢瑥安想要试着重现求学时为之惊叹过的核舟作品。
平刀削去一边,推磨船底;印刀削去多余部分,角刀画槽,一根根卷卷的核丝被角刀推出,吹飞核屑,一艘小船的粗胚便做成了。望着粗胚,卢瑥安有些征愣,原身遗留下来的熟练技法给卢瑥安许多帮助。
在原身的记忆里,目前,核雕手艺就原身一人研究而已,并未发扬开去。
等他死后,休弃原身的夫君吴英祈才把原身留下核雕作品送给皇帝、大官、公侯等等。从前闻所未闻的核雕,因此被几位老王爷赏识赞叹,推广开去,全国闻名。
想到这里,卢瑥安抿了抿唇。
原身的作品,岂能被休弃他的吴英祈当作力争上游献媚讨好的礼物,给吴英祈铺路?
不过,在雕刻核雕的过程中,稍一分心,都容易前功尽弃,卢瑥安便渐渐变得平静下来。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一艘微小精致的核舟,由表到里,一步步削去废料,舟壳、舟舱、舟上之人于指间渐渐成型,像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在指间诞生。
这种感觉太美好了,卢瑥安几乎忘了时间。直到吴英祈下值回家的时候,吴老太太再三叫唤他去做饭,卢瑥安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他的处男作核舟,到厨房做饭去。
吴老太太皱眉催促道:“怎么叫你十几次都不应一声?今天阿祈的同窗好友来做客,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呢,你多做三个菜,做好吃点,做完端出来,知道不。”
卢瑥安应了,横竖他也得做饭给自己吃,当然得对自己的胃好点。
在这个家里,也一向都是原身做饭的,熟练得很。没一会儿,卢瑥安便做好了五菜一汤。因为吴家有男妻不上桌吃饭的惯例,便分了一部分菜给自己,卢瑥安一碟一碟把做好的菜端了出去。
也终于见到了他名义上的夫君,吴英祈。
一看真人,果然清朗俊秀,文质彬彬。且十指细滑,与吴太太一样养尊处优。吴英祈微笑着倾听尚书府周公子的谈话,神态温柔。
在原身的记忆里,曾经何时,吴英祈向他许诺将来有幸高中必以诰命报答、意图问原身要银子束脩时,吴英祈的神态,也是这般温柔的。
卢瑥安端着一盘摆好的白切鸡走了过去,正好听见了周公子的说话:“说什么家境贫寒,你们家也太谦虚了。就看我们吃饭的这桌子,连一个榫头都看不见,这是最新的燕尾闷榫吧?你的床也是,家境贫寒能请到手艺这么好的老师傅嘛?家境贫寒能买到这边的院子嘛?他们才是眼光短浅,依我看,你的正室连嫡女都娶得。喲,鸡来了,连鸡块都摆得这么好看,你们家的厨子也挺可以的啊。”
吴英祈抬头看了卢瑥安一眼,眼神里饱含着安抚的意味,却一句话都没有为卢瑥安正名。
吴老太太也是这样,甚至还呸道:“刚开始他什么都不会摆呢,做饭也难吃极了,还是我教他的。要不是看在他家里没人了的份上,我早就不用他了。”
卢瑥安放下盘子的动作一顿。
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儿媳是个厨子,连夫君也默认了,原身当初是怎么忍的?
吴英祈满怀歉意地看了卢瑥安一眼,他开口了,却是命令的话语,态度就像对一个奴才:“去把剩下的菜端上来吧。”
卢瑥安低眉顺眼地走回厨房,把六菜一汤全部端上桌。正准备回厨房吃饭,来做客的周鹤延大爷似的,说道:“不过你们家的厨子还是得教教,帮客人盛汤都不会啊。”
吴老太太“啧”了一声,对卢瑥安吼道:“叫你呢,还不快去。”
卢瑥安看了吴英祈一眼。
吴英祈皱了皱眉,卢瑥安还以为吴英祈不会让自己的男妻给别的男人盛汤,吴英祈却说道:“是得教教了。”
卢瑥安无比乖巧地应了一声:“是的,夫君。”
说罢,卢瑥安便要动手给周鹤延盛汤,这回倒轮到周鹤延震惊了,他站起身来,连忙抢过自己的碗,问道:“对不起,我没看出来,这是嫂子啊?”
说罢,周鹤延又来回扫了几眼。见吴老太太皮光肉滑,吴英祈也养尊处优的,穿的都是绸缎衣服,而卢瑥安的穿着明显是下人的,手指粗糙不堪,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人。
要是一家人,明明老太太和吴英祈都吃好住好穿的好,却把自家男妻当下人使,穿着什么的都低好几等,这也太不妥当了。
吴老太太猛吸一口气,抬起脚来就要狠狠地踹卢瑥安的小腿。卢瑥安退了两步躲开了,笑眯眯地说道:“刚刚说错了,没好意思,你们慢用。”
卢瑥安不欲纠缠,说罢就回到厨房吃饭去。
系统不解道:【我还以为你要言明身份呢,怎么说一句就溜了?】
卢瑥安笑:“我手上的确没有婚书,他们摆明利用我。人以群分,那姓周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吵起来有什么用吗?让他初步知道一下就算了,难道指望他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哥儿抱打不平?再说,我身上不是有旺夫命,旺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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