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便倚靠在金丝软枕上,严九钦坐于床榻旁凳上,四周烛火明炽,屋内暖气融融。屋外正下着小雨,雨打芭蕉,半夜听雨,犹是冷清。
昭阳倚到了三更天,严九钦见她有倦意,便起身将床上的纱帐和床帏解开,垂放下来。完毕后,便想再去书桌边上看书。
散下帐幔后,却听见榻上昭阳的轻声,只见她已经枕在了榻上,尚未熟睡去,只听她道,不必放下来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严九钦只知昭阳差不多这个时候会入睡,便又将纱幔勾起,将四周的烛台熄灭了些,走去书桌旁,将当晚未摘抄完的史书一一抄完。
昭阳远远地枕在榻上,烛台摇曳,只看着他,隐隐于烛火投于的一方明净之地,伏案看书或秉笔。
书卷偶尔的翻动,已经他垂下的双目,肤色犹如是覆在了红葚上的雪。
偶尔抬起的黑睫,看去书的一方,宽白的袖口在手上,衬得他犹为孤高清峻。不似俗子凡夫。
昭阳看着他的面庞就慢慢地入睡了。
严九钦这时候受到了治元皇帝的器重。朝人不喜当驸马,甚至排斥当驸马,虽贵为当朝驸马,但手无实权,所赐予的官职皆是虚衔。而且公主多性情骄纵泼扈。安排严九钦娶公主,严故畔的原意是不想严九钦涉`政。没有想到后来竟是将他引入了仕途。
而治元皇帝有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舞文弄墨,沾染些丹青书法。有了杜松龄的力荐后,于是召起了严九钦入宫闲谈技法。
在与他切磋和探讨书法间,严九钦的为人低调谦隐,玲珑内敛,受到了治元的青睐。他私下听说,严家家规颇严,严故畔有意不让他走从政这条路。这一点,倒是让得治元欢喜。因为一个低调、无实权的驸马,也比身边重臣近宦要安全可靠。
而严九钦性情才智也深得治元喜欢,没有官吏们的习气,也没有纨绔的风气。一点就通,从不过分揣摩圣上心意,不干扰圣上家事;臣子应做的本分做到,不该管的一点没沾。后来便渐渐地常与他议朝事,论国策。
严九钦多年来的功课在这分析朝政得到了淋漓发挥,他目光独到,一针见血。旁人及不上他的精准和从不过有错的判断。他熟读经史,但不拘泥古法,考虑治元感受,再抒己见。往往他分析都在日后验证起来,无比正确,不容一丝质疑。
治元也曾惊讶问他是否会占卜观星,怎如何准确。严九钦自然没有学过这类,治元只感惊然和佩服。
治元在杜松龄面前称赞过严九钦,说他玲珑八窍,断事如神,已是非常高的评价。杜松龄早领略过严九钦厉害,他只对治元一笑:愿陛下用人有方。
这一句,也是中立的臣子提醒治元皇帝的:严九钦是越王党。而且不止杜松龄一人提醒过治元,身边的太`子党没少给治元暗示:严九钦可不是站太子的。
治元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严九钦的皇子党站位。只是严九钦从不在他面前表现过对皇子们的评价和看法。哪怕一句普通提到过他们的话都没有说过。治元知道这个人的厉害,低调内敛,非常会做。
从古到今,好的臣子、并且能博得君王喜好的并不多。能做到这种臣子的人是少之又少。而有种人天生就是做臣子的,例如严九钦。而大部分臣子需要后天调`教,即便你有管仲乐毅之才,冲撞忤逆皇帝,呆板死谏,每日教导皇帝这不能干那不能做的,或是不懂君王恩威的等等,你虽有治国之才,却难受长久重用。
因为君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但贤臣和会做的臣子古来难以两全。因为会做人的臣子一般是佞臣,君王一般非常受用他们。所以古来这么多皇帝是亲小人远忠臣,但是这么多的皇帝中也有一半是知道自己亲近的是小人,但没办法,换位思考,是喜欢和一个每日都管着你不许你做这不让你干那的甚至有时候还骂你的人呆一起,还是和一个会察言观色和自己高高兴兴在一起的人
贤君明主不好当。
古来君王都期盼能得一个两全的臣子。而治元皇帝终于盼到了严九钦。而严九钦也不是什么佞臣,他做的分析每一步都正确,且是有功政绩之事。至于他是什么身份什么皇子`党,治元睁只眼闭只眼。
而且严九钦也实在会做,他的低调和从不议论储君,让得治元认为他对太子李琮没有威胁。
然而赵太尉一干人等并不是这样想的,治元皇帝亲近严九钦,这引起了太`子`党的强烈不满意,这在他们的念头中,这无意是给出一个极为危险的暗号:皇帝要站越王。
于是,一日,严九钦回到家中,听郑国舅之公子在家中静候他。
方见了门,才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郑致士冲他一团和气笑着:终于盼到严光禄大夫,之前鄙人一直想邀光禄大夫到府上一坐,可惜柴门无庆。语气还深感天大的遗憾。
之前好几次他的相邀都被严九钦拒之门外,所以郑致士在此表委屈。
严九钦听后只道,前几日事务繁忙,失了郑公子的邀约。今日郑公子登门,我这儿自是蓬荜增辉。只是一向之前怕攀高谒贵,与郑公子交情素少。
语气谦和得紧,换人听了都满心舒服。意思亦明了:和你平素交浅,为何今日上门。也撇清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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