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抖了一下,头埋得更深了:那我给二伯娘请安
绿衣丫鬟不待她说完就一口打断:夫人眼下正忙着呐!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都等着见夫人。奴婢看您还是先回房休息吧,夫人忙完定会去看您。
胡桃的身子缩得更厉害了,嘴里呐呐说不出话,只是呆呆站着。
那丫鬟却不管她,甩甩帕子竟扭头走了。
呸!个下作的东西,竟敢给主子脸色!一旁的绣月终于隐忍不得骂出声来。
胡桃拉拉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她才收声,敛去怒容。
两人掉头往来时的路走去。
这样的请安已经持续半个多月。二伯娘十次里有一两次会见见她,其它时间都像今天一样叫绿袖出来打发。
胡桃当然不是真的要请安,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自己暗中做那些事情,时常不在房中。如果不出现在人前,二伯娘大概会不放心,差人过来看。如此,倒不如自己主动去她们面前晃悠晃悠,好安她们的心。
商户千金二
陵城最大商业街上,一处偏僻的茶馆。
大堂很小,只有三四张方桌,但桌椅茶具都颇为雅致。此时胡桃和绣月做男装打扮,正在一张桌旁坐着,边喝茶边等人。
不多时,就有茶博士从里间掀开帘子出来,引她们进入雅间。
雅间看起来精致些,字画笔墨俱全,香炉中有白烟袅袅。偌大一间屋子,此刻只坐着一个中年女子。
那女子面皮白净,嘴角有深深的笑纹,这时虽然没带上笑容,看起来倒也一团和气。
她见有人进来,先不慌不忙站起来,然后缓缓行了个礼。胡桃二人连忙回礼。
双方寒暄了几句,坐下谈起正事。
那女子人称郑大娘,是城里的一个裁缝。说起郑大娘,其实她手艺平平,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她有一个身份,却很特殊郑玲珑的养母。
郑玲珑是周知府宠爱的小妾,两年前为周知府诞下庶长子,被抬做姨娘,自那之后盛宠不衰。因知府夫人一直为孕育子女,府中妾室也只有两个生下孩子,还都是女儿,于是这位郑姨娘的地位越发显得贵重。
胡桃之所以要找上她,是因为最近想做的两件事:一是夺回家产,二是过继嗣子。
她父母都不在了,族中几位叔伯铁了心要夺她家产,眼下实在无人依靠。周知府在陵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官,如果能借他一两分势,她在胡家就有话语权了。
其实按照本朝律法,族中财产分割和过继等事项,一般都由家族内部决定,官府无法直接插手。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族里几位长辈已经和族长达成某种共识,族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些抢夺胡桃家产,根本无法指望。嗣子的人选肯定也要经过族里商议,到时候不管谁过来,为的都是她的家产,对她恐怕不会有什么感情。
家产倒还是其次,反正人过继来总归要继承胡桃家一脉,只要能完成任务,钱不是问题。怕就怕遇到白眼狼,不仅吞家产,还要谋害她,胡乱给她找个人嫁了,或者以后嫁人了娘家没人帮衬。
当然也有可能她运气好碰到个好的,可看胡家的情况,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胡桃更愿意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也正是她找郑大娘的原因。
不管在什么年代,只要你想,当官者的权力总能压过所谓的法律。
商户地位本来就低,胡氏一族虽然有些钱,在陵城有点脸面,可也就芝麻大点的脸面罢了,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不值一提。
如果周知府能介入,哪怕不能直接改变族内的决定,至少也能给胡桃增加些话语权,到时再运作一下,未必不能如愿。
胡桃先不提来意,只对郑大娘说:前几天桃娘差人送去的纱,不知大娘可还喜欢?
郑大娘看了她一眼,淡淡说:姑娘的东西自然是好的,那样华美又清透的纱,只怕全陵城都没几匹。
嘴上虽夸着好,面上却没有什么欢喜之色。胡桃大量着她的神情,心知那点东西人家恐怕看不上,知道想要打动郑大娘,还得拿出点真正的好东西来才行。
大娘一双眼看过的好料子可比我走过的路还要长呢,自然不把这等货色看在眼里。不过胡桃稍微停顿了下,果然见郑大娘眼神微动,方才继续说道:大娘一定知道这纱是出自西北边的大月国罢。大月国最有名的可不是纱,而是
郑大娘身子前倾,眼睛已是亮了:是皎月锦!相传这皎月锦是世上最顺最滑的料子,触之如水。如制成衣服,永不沾染尘埃。
郑大娘其人,虽然受限于天资,实际裁缝手艺不怎么样,可她却实实在在有一颗匠人之心。她也有几分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此生很难在缝纫技巧上再进一步,于是在几年前把注意力转到布料上。专收一些不常见的料子,巧妙地搭配在一起,倒也算是另辟蹊径。其中几件衣服,由于花纹独特、搭配巧妙,也曾引起陵城富贵之家女眷的追捧。自此,郑大娘更加热情地投身到搜集布料上。那位郑姨娘得宠后不忘养母多年恩情,也曾动用权势为她搜罗过好些名贵料子。
但胡桃手上这个,可不仅仅是名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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