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杪想在风瑶和南蛮之事上做文章,从而将谢荣拉下马,这并非不可行。
但若裴家想取代谢氏皇族上位的话,不论成败都是名不正言不顺,逃不开造反这顶帽子,并被史书写作叛贼臣子,遭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因此,史上臣子造反与草莽英雄起.义时,总要编些天降祥瑞或是替天行道之类的理由作为名正言顺的借口。
这显然不符合裴相的品性与作风,裴杪也看得出来裴家男儿并没有帝王之相,不论是裴大哥还是裴二哥,都更适合做名优秀的辅臣。
那么,新帝必然要在先皇的其他儿子中去选择。
侧躺在榻上思索了好一会儿,裴杪不禁感觉此事棘手又头疼。
要不是这幅身体短命,只有一年的时光,她早就决定自己动手夺取皇位了。大安史上又不是没出过女帝,花上五年十年的时间去谋划她也有耐心,以裴家之势立一个傀儡皇帝便可。
只可惜,现在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裴杪细数了一遍从霜降那里听来的有关其他王爷八卦趣闻,也只能感叹龙生九子各不同,那些人的才能甚至连谢荣都比不上。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谢桓是最合适的明君人选了,可他与谢荣的交情又令裴杪不甚满意。
正当裴杪左思右想的时候,谢荣竟天荒地破地来了揽月殿,她顿时竖起提防的心墙来。谢荣偶尔来探望她都是白天,这会儿竟在晚上来揽月殿,让裴杪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谢荣是来找她睡觉的。
谢荣的心情有些复杂。
自年初开始,在东厂与谢桓等势力的配合下,他已经揪住了南蛮势力露出的几根苗头,深探下去便发现其中的关系极为错综复杂,基本可以肯定已经有南蛮势力蔓延潜伏在了朝廷中。
他这几个月来都为此事忙的焦头烂额,心中警觉的同时,另一种心思也开始蠢蠢欲动。
谢荣有足够的把握让裴相在这件乱案中栽个跟头,就算不能让裴家势力尽数倾倒,也足够让这个令他难以入眠的势力落入苟延残喘的境地。
不知道为何,越是谋划这些动作,谢荣便开始越发频繁地想起裴杪。
几个夜晚,他批看奏折时脑海中浮现的是裴杪,提起裴家时,第一个想到的也不是裴相,而是裴杪。就连冯瑶陪伴在他身边时,谢荣也抑制不住自己飞到揽月殿的心思。
裴杪已经很久没有缠着他了,身边没有她的倩影音容,谢荣感觉格外清冷寂寞。
谢荣有时觉着裴杪令人厌烦,不如冯瑶那般合自己心意,可独自一人静坐时再念起裴杪,谢荣却又觉得和裴杪相处时他们才更像是一对夫妻。
不论裴杪如何爱吃醋抱怨发牢骚,她总会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把他放在心中第一位去关怀,这是冯瑶比不上她的地方。
冯瑶或许纯真可人,但大多时候都是谢荣在拼尽全力去宠她,她做出的回应却不及裴杪的十分之一,让谢荣感到有些挫败和无力。
心里想着裴杪,他便不知不觉走到了揽月殿附近,方才忆起已经三个多月未宿在这里了。
谢荣心底少见地浮起一阵浓烈的愧意,裴杪受伤之后什么也不记得,正是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他不仅没有陪伴在她身边,甚至日夜忙着思索如何扳倒裴家。
为了冲淡这份令自己呼吸不畅的愧疚,谢荣来到了揽月殿,打算多陪陪她。
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发妻,就算要扳倒裴相,谢荣也不想对裴杪无情。只要她往后变得懂事些,安分点,就算没有孩子,单凭这份愧疚他也会让裴杪做一辈子的贵妃。
这样想着,谢荣收起复杂的神色走进了殿内。
因休生养息的缘故,裴杪一向睡得早,此时揽月殿的丫鬟都被她打发走了,谢荣来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唤人侍候。
杪杪,你还没睡。谢荣解下外衫搭在精致的屏风上,神色自然地坐到了床榻边,温柔地问她,这些日子可好些了
感受着他真假难辨的柔情,裴杪心底升起一股抵触和厌烦,垂眸不动声色地淡声道,没人来扰臣妾清静,自是好多了,过去的事也慢慢记起了一二。
哦可有想起朕来谢荣显得有些惊喜。
约莫想起了一点点吧。裴杪知道谢荣最讨厌她什么,当即自嘲地轻笑道,若是陛下多来揽月殿走走,兴许臣妾记起来的更快更多呢。
果不其然,谢荣眉头微微一蹙,但又很快松了开来。
杪杪可是在怨朕这些日子都没有陪着你你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南蛮势力在京城小动作不断,朕为此而焦头烂额,实在分身乏术。谢荣神色一软,伸手想要轻抚她散落的鬓发。
裴杪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微微一避,谢荣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脸色有些不好看。
臣妾哪里敢怨陛下也是,陛下这些日子忙,加上淑妃妹妹和宋婕妤都诊出了身孕,陛下得了空闲自然也是该陪着她们的。
裴杪泛着一股淡淡的酸醋意,谢荣心里立刻条件反射性地升起丝丝不耐,他沉着气,原本想同往日那般安抚她几句,可裴杪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心情陡然大乱起来。
臣妾这副身子算什么,哪能同皇家子嗣比臣妾不怨陛下,怨只怨自己不争气裴杪神情漠然地坐在榻上,盯着他幽幽地道,听说两位妹妹都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臣妾可是又惭愧又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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