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这石台上,正躺着一个人。
此人穿着艳丽的锗红色深衣, 袖子、衣领和衣摆上刺着繁复的回字形花纹, 腰带上编织着金色的祥云和瑞火。
除此之外,不施粉黛,也不矫以头饰, 只素颜便足够光彩夺目,眉如远黛,唇点朱红, 披散着的如瀑头发在身后整齐地铺成扇形, 将石台上沧桑的纹路遮掩。
夜风萧瑟, 气氛肃杀。
一双素手解开金红色包袱上的结, 光滑的绸缎滚落,露出气息古朴的玄色剑刃。
叶伽隔着绸缎捧着剑,走到百里云凛身边, 朝他跪下。
王。
百里云凛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握住了那墨色蟠龙剑柄,将长剑抬起。
辅一拿到手,便察觉到冥冥中一股舒服至极的契合感从掌心传到四肢百骸,仿佛一直以来缺少的某一个东西终于完璧归赵,百里云凛忍不住惬意地叹了口气。却没注意到在他移开视线的时候,一丝黑气从魔剑上渗入他的手心。
请大王将掌心血,滴入此碗中。叶伽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个通体漆黑锃亮的黑陶碗。
百里云凛没有多犹豫,利落地用左手的剑划破了右手的手心,攥住拳心悬于陶碗上,将汩汩鲜血滴入碗中,不多时,鲜血便积累到了小半碗。
女巫递上金疮药和纱布,足够了。
百里云凛没接那药,直接用纱布随意包住了掌心止血。
叶伽不以为意,转过身捧着碗,走到张良绍身边,将碗放到了他的左手边,然后抬起他的手腕,拨开掌心,扭头看向百里云凛。
大王
她用眼神示意需要重复上一步骤。
百里云凛拿着剑走到石台旁边,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张良绍白白嫩嫩的掌心,在女祭司的再次催促下,才抬起剑,在他的掌心划了一道。
一滴滴鲜血在黑陶碗中央溅开一个个漩涡,过了许久,等鲜血终于达到了陶碗上边沿的一条金线上,叶伽才抬起头。
未等女巫开口,朱雀王便接过药,在丹妃的伤口上轻轻撒上,然后将他的手心一层层用细细纱布包裹好,末了打上一个精致的蝴蝶结,然后用拇指安抚又怜惜地摩挲了几下。
而此时,叶伽已经将盛满鲜血的陶碗放置到了石台边上的一个凹陷处,不知哪里伸出了机关,咔嗒一声,将陶碗固定住。
请大王将神剑放在丹妃娘娘身边。
叶伽用提前准备好的狼毫笔伸入碗中,将两人的血液搅拌均匀,然后抬起笔,在碗沿抿了抿,便提臂在剑身上画下了复杂的符文。
说来也有趣,鲜红符文在剑身上只停留了一息的时间,便仿佛被吸收殆尽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正反两面的符文写完,一碗血已经用了底。叶伽用最后剩下的几滴血,在石台上的美人眉心,画下了一个上下有半圆弧形的火焰纹路。
仙魔同体,三魂一心,同生同灭,同消同长。
下一刻,那纹路便骤然亮起,明亮如火焰,与此同时,躺在美人边上的长剑上本已隐去的符文再次显现在剑身中,一闪一烁,遥相呼应。
朱雀王眼中紫光一现,胸膛中乍然升腾起某种强烈的渴-望,他看向自己的左手,忽然产生了那上面布满鲜血的错觉。
杀了他们杀血要血
重重叠叠的声音在朱雀王的耳边响起,隐约还挟带着毒蛇般嘶嘶嘶的响声,冰冷又甜腻,令人头晕脑胀,四肢发麻。
啪嗒!
朱笔放下的声音将百里云凛从幻想中惊醒,他将那异样的冲动强行压在心底,晃了晃脑袋眼神聚焦,便看见石台上的显灵之兆已经消失了,丹妃的额头没有血红的图腾,魔剑上也没有鲜艳的符文。
联结已经完成。叶伽在他面前做了一揖,丹妃娘娘的神魂已经被寄托于啖炎剑之上,而大王则为啖炎剑之主,大王每用此剑杀一人,其精魂将被神剑所炼化,娘娘的寿命得以延长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百里云凛微微簇眉。
没错。叶伽躬了躬身,语气平静,此乃唯一救人之法此法乃巫族不外传的禁术,本为逆天而行,大王一旦破戒,便是以血入魔道,从此以后,将为天道所斥,而娘娘若身死,魂魄将为神剑所噬,化为剑灵,不再堕入轮回之中。
百里云凛神色莫测,执起那把石台上的长剑,眯着眼打量。
似乎是因为之前饮足了血,长剑的光泽不再黯淡,而是显现出莹润的暗红色,看起来不但没有神性,反倒多了一丝妖异。
此剑已与娘娘共享生命,剑身上附着了娘娘一半的神魂,大王若将此剑带在身旁,便有如娘娘陪侍左右一般,或可解大王焦虑之症。叶伽接着道。
不这样做,她还有多久可活
一个月后,必死无疑。
夜风如刀,划过君王深邃的面孔,他抬起手,将石台上的人脸侧被风拂乱的碎发拨到耳畔。
孤知道了。
第102章 妖妃丹颜(七)
被百里云凛握在手心的啖炎剑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心意, 从剑尖开始覆上了一层黑雾,很快便凝结成了黑金色剑鞘, 将那锋芒毕露的剑刃遮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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