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哒哒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上响起,慵懒却没什么情绪的年轻男人擦着还在滴水的黑色碎发,披着睡袍眯着眼眸不急不慢地走了下来。
杜成瑾也从未见到过沈凡这般恣肆而随意的模样,有那么几秒甚至就愣在了那里,忘了自己是要说什么做什么。
沈凡伸出修长而白皙的五指在杜成瑾的眼前晃了晃
一大早就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杜成瑾回过神来脸色变了变,有什么话像是要脱口而出,最后却又被他按捺下汹涌的情绪来:
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是你传出去的
虽然杜成瑾极力遮掩自己的不悦,但沈凡还是敏感地觉察到了。
褐色的瞳孔轻轻一缩,沈凡定定地望着杜成瑾,直看得对方有些无地自容,他才倏然展颜,淡红色的唇勾勒出凌厉却漂亮的弧度
你是来质问我吗,成瑾
他的话音很轻,但藏不住锋利的暗芒。
杜成瑾一愣,继而有些讪讪。
我不太希望这种事情传出去你知道的,杜家还不是我说了算,你该给我点准备时间的。
哦
沈凡懒懒地撩眼看杜成瑾,笑得无谓而恣肆,他侧身望着窗外,视线骤然一厉,刹那后就淡去不见。
什么时候开始,我沈凡想跟什么人上床做/爱,还要他们置喙了
年轻男人的声音轻得不经意就会散了似的,只那背影之后却偏像是藏了无尽的阴鹜与狠戾。
沈凡杜成瑾的脸色变得彻底,我们没有发生什么,我不想他们误会当初我们只是说好试一试不是吗
年轻男人的笑容在这一句话里消失得彻底。
三秒之后,沈凡转身平静地望着杜成瑾,你再说一遍
我
杜成瑾一窒,只觉得自己快要落进那一片无尽的死寂的深渊里去。
够了。
沈凡却是突然摆了摆手,这一刻之后他的情绪重新变回之前慵懒而随意的模样,好像他已经对任何事都不再关心了。他迈开步子往一楼的浴室方向走去
我昨晚折腾得狠了,你先回去吧。
站在原地的杜成瑾看着沈凡消失在视线里,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握拳离开了沈家。
玄关的门关上的刹那,一身睡袍的年轻男人已经重新站在了长廊的阴影里,他沉默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空气里弥散开一声嗤笑,男人对着客厅里像壁花一样存在感接近于零的侍者吩咐了一声
备车,我要去探望父亲。
是,家主。
郊区,沈家别墅。
沈从安穿着一身合体的运动服,汗水浸透了衣背,湿漉的痕迹勾勒出线条完美的肌肉。
这位传说中抖一抖指间的烟都要掀翻一个百年宗族的男人,此时安静得像是个寻常人家里的普通人,除了深邃的五官放在随便一家模特杂志上照样能引起一片夸赞,就连情绪都显得无比安于常态。
而这恰恰有些激怒了坐在沙发上的一身园丁打扮的男人
那是你们沈家的家业,你就真的不管不顾了还是像有些人说得似的你已经老了你连一个沈凡都压不住了
沈从安就像没听见,抬手关了跑步机,搭着雪白的汗巾走下来。
你当年的那些心狠手辣杀伐果决都让你扔了我们都替你觉得憋火,你就真能咽下这口气去
子夺父位以下犯上,这可是道上的大忌你以为忍下这口气,沈家就能风平浪静地过去!
见那男人眼神平静无澜,脸上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来人终于泄了气,杜家少主和你家那个不孝子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流言都能吞了沈家,你就真的放任那只喂不熟的崽子这么胡闹啊。
对来人的或劝说或激将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的沈从安步伐骤然一顿,须臾后男人的视线横扫过来:
别让我听见第二次。
来人僵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人是不满他对沈凡的称呼了。
却也是直到这一刻,眼前这个男人才真正露出些曾经睥睨执掌整个地下帝国的戾气来。
只是片刻后那种眼神就能带出来的压迫感便散得干净,沈从安又变回了那个居家的普通男人,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伸手从楠木几案上取了一支烟,放进嘴里,却只是含着而没有点燃。
有你们在,沈家我不担心。
沈从安从几案上又取了几支烟,放在掌心里把玩,纤长而脆弱的香烟在他的指间飞速地旋转,花样百般,引得人眼花缭乱。
而来人却看着沈从安的动作微微露出些惊惧的目光来,他知道这双看起来骨节分明、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它可以捏断一个人的脖子而不让那个人断气,也可以将这个世界上最精密的枪械拆成最细小的零件再单手组装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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