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凉的气息从身侧传来,陶慕嘉舒服地几乎想把秦文玉抱住,可惜这个空调没有实体,愿望落了空。
秦文玉看着八爪鱼似的仰躺在腿边的年轻天师,眼神暗了暗,有些习惯就算转世了也不会改变。
一夜无梦,陶慕嘉一大早起来感觉神清气爽,倒是秦文玉看起来蔫蔫的,没休息好的样子。
陶慕嘉想起秦文玉给他当了一晚上的空调,顿时愧疚不已,把聚魂袋打开让秦文玉进去修养修养。
今天的行程简单,秦与阳带着陶慕嘉去路边搭车,这些城际车来来去去,有人招手就停,秦与阳带他们上车,嘱咐他不要坐过站之后便不再管他,自顾自抱着手机玩起来。
车从他们前天来的路走,那天天色已暗,陶慕嘉都没仔细看周边的景色,这次又是坐在窗边,一路看那些平原和远山,莫名的有种熟悉感,秦文玉变成了小小的一个,伸出手把袋子边压下去,透明的身体从缝隙中钻出来。
他看陶慕嘉望的入神,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我以前和梁先生也走过这条路,那是我第一次带他回家,不过后来再也没带他回来过了。
陶慕嘉微微侧头,拿出手机打字:咦为什么
因为他说他要走了。
陶慕嘉打字的手顿了一下,心里有一块隐隐作痛,他要去哪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
秦文玉看了那行字许久,微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许是去建功立业了吧。他走之前说要到我家看看,以后也好来找我,所以我就带他回家看了看,然后把他送进了城。
那后来呢他来找你了吗陶慕嘉打字的手因为速度太快而有些颤抖,身体里好像还有另一个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秦文玉又不回答了,他不回答的时候,眼神总会变得很悠远。
沉默也是变相的默认,默认的否认。
他该回来的。陶慕嘉垂下眼帘,不受控制地打下这句话。
秦文玉温柔地浅笑,没关系啊,反正我去找他了。
陶慕嘉哑然,心脏被揪得生疼,酸楚的感觉涌上鼻端和眼角,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为一只鬼感到难过,他并不是秦文玉要找的梁先生。
秦文玉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让他发热的鼻子和眼角好受了些。
你在难过什么我并不觉得委屈啊。
陶慕嘉无声地说:我不知道。
秦文玉无奈地笑着说:不知道还红眼睛,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小的事这么感人。
那你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
陶慕嘉等他往下说,可秦文玉回答之后便不再说话了,陶慕嘉识趣地不再问,他把电视剧调到第十集,让秦文玉继续看,看电视是了解这个世界最快的方式,秦文玉很快被吸引,坐在陶慕嘉旁边看起来。
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市里,高楼大厦林立,正是他们前天下动车的城市,所谓的岐山县已经完全被改造成了岐山市,而老城区只有四四方方的一片不大的地盘,城门还保留着,并且经过修缮显得更加宏伟。
秦与阳不进老城区,便和陶慕嘉他们在车站分手。
陶慕嘉乘坐600路在城门口下车,秦文玉站在他身边,仰头望着重新翻修过的宏伟的城门,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情。
一百一十七年前,九月初的夜晚,他应县长的邀请上任学堂讲师,赶在城门关闭前到了县城门口,好像是上天注定般,在路边趴了一下午的人陡然抓住他的脚踝,问他能不能给他一口饭吃。
那人五官清朗,眉宇间一股浩然之气,但嘴角溢着血,胸口一片乌黑,奄奄一息,秦文玉心想自己一定是被邪祟迷了眼,要不然也不会无端地照顾这个人大半年。
照顾了大半年,还让人给跑了。秦文玉自嘲地笑笑,走吧,带你去吃老字号。
陶慕嘉陪他站了半天,看他一会发呆一会高兴的,差点没反应过来,听到说要去吃东西才来了精神,不去学校了吗
学校里不是孩子多人气重吗我这样去不合适,再说了他们还要上晚自习。秦文玉活学活用,把电视剧里学到的东西拿出来说道。
一鬼一人一前一后在老城区里走着,老城区并没有重新规划,那些道路依旧四四方方,秦文玉很熟悉地穿梭在人群中,领着陶慕嘉到了一家黄鹤楼似的饭店门前。
秦文玉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仔细看了眼牌匾才确定没错。
没想到这么久没来,这里都变得这么豪华了。
陶慕嘉走进去,到点餐台,秦文玉又让他点了碗馄钝。
又是馄钝。陶慕嘉小声嘀咕。
秦文玉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推荐道:肯定比你在青龙山下吃到的好吃。
陶慕嘉无法,觉得这个鬼还挺孩子气的,便依他所言点了一碗馄钝。
没过多久馄钝上来,浇了香油和虾米的馄钝香气扑鼻,陶慕嘉吹掉热气尝了一口,顿时愣住,眼泪蓦地掉下来。
哎呀,你这是烫着了吧,赶紧吐出来。秦文玉急得变了脸色,想给他擦眼泪,接他吐出来的馄钝,苦于没有实体,又是茫然又是恼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