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她现在担着的也不是什么美差啊。
诚王夜间倒是并没差遣她干过什么,所谓的上夜好像只是走个过场。但整个东梢间本就不大,那张设在南窗下的坐炕比较窄小,就跟火车卧铺差不多,天天都衣不解带地睡在那里,肯定没有睡在床上舒服。
更难受的是,丫鬟上值不能吃喝太足,怕频繁出恭或是出虚恭影响工作。沈苓就整天整天地饿着半个肚子。这些还都是小事,比起在现代熬夜加班来都不算有多苦。可是,一边爱着饿一边受着诱惑,就太难受了。
诚王屋里总会放着点心果品,油炸奶酥子、豆沙芝麻象眼糕、糯米红豆馅艾窝窝什么的,样样做的精致漂亮又香味扑鼻。这些几乎都是摆设,他自己很少吃,也决计想不起来让一让跟前的其他人吃。
沈苓本就喜欢甜食,常会饥肠辘辘地望着那些点心咽口水,这样时候就显出王爷没有人家宝哥哥会疼人了,要是换了贾宝玉做主子,早都直接把点心喂到她嘴上来了。
那些点心没什么防腐措施,摆上一天后就被撤下去,给下人们分食了,次日再摆上新鲜的。但人家要分也是拿到下房去分,沈苓整天都不下值,等到分点心的时候诚王都回主屋了,她必须守在跟前,也就总没机会分到点心,为此一天比一天怨念。
反正主人也不吃,为啥我就不能吃一点呢
这天她终于又饿又馋忍不住,趁着屋里没人的当口,拿了个葵花样的豆面儿枣糕吃了。鲜甜软糯的豌豆面裹着细沙枣泥,咬上去香软弹牙,入口即化,别提多好吃了,对爱甜品的人而言简直就是极品。沈苓很快又吃了第二个。
那盘豆面枣糕原本在盘子里垒成整齐的小塔形状,沈苓吃完两个,就将剩下的小心地垒起来,变成一个空心的小塔,怎么看都和原来一个样。纵然如此
诚王回屋后只从高几旁一过,便顿住脚步,看了眼那盘枣糕,又抬眼去看沈苓,双眸亮闪闪的,满是明察秋毫的犀利。
沈苓大窘,他平常是连看都不看点心一眼的,今天怎至于这么轻易就发现破绽了我明明摆得很完美啊!
王王爷,是我擦抹桌案时不小心碰掉了一个呃,两个,怕您看出来,就又摆成了原样。求王爷恕罪。
诚王鄙夷地撇了一下嘴:得了,吃就吃了,还编哪门子瞎话
说完还伸出食指,在那座豆面枣糕垒成的小塔上轻推了一下。空心小塔顿时坍塌下来,散成凌乱一堆,他就嗤地一笑。
沈苓颇感无地自容。
记得原文里说过,有个多年伺候他的宦官只因偷了个他房里的香炉出去卖,竟然就被他叫人活活打死了。虽然说堂堂王爷为两口点心雷霆大怒未免跌份,可他为个鎏金香炉处死相处多年的宦官,也不是因为那香炉值钱啊,而是因为,他极为忌讳别人拿他当傻子哄、背着他捣鬼,为此沈苓刚刚还真有点紧张来着,暗悔自己一时脑抽贪了嘴还说瞎话,惹他生气就坏了。
没想到他非但没什么不快,好像还觉得她这蠢行径挺好笑的。
其实这阵子沈苓越来越觉得了,诚王对其余下人一点不像原文里描写的那么严厉,碧莹她们也并不怕他,也不知将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成了三年后那样。
诚王问:吃够了没没吃够再吃点
吃吃够了。没够也不好意思吃了,沈苓满脸发烫,局促得不成。
诚王就爱看她发窘的样儿,看了就觉得心情大好。他坐到桌案后的官帽椅中,问她:今早华嬷嬷叫你过去问话来着
是,沈苓有些奇怪是谁报给他知道的,当时跟前好像也没几个人,也没说几句话,就问了问我上值可习惯,吃住好不好,然后就打发我回来了。
诚王问:依你看来,她叫你去是何用意
沈苓直言道:依我看,就因为锁儿被您放了假,她心里嘀咕,怕闺女就此丢了差事,又不好直接来问您,倒像兴师问罪似的,她轻易还是不愿惹您不快。于是就想从我这里探探口风,或许她也猜疑我有没有在这事里蓄意挑唆,借机试探我几句。反正您放心,我那会儿一概装傻,肯定没露出什么意思给她。
诚王微微勾起唇角:好,以后再有这种事,别等我问,自己就来报给我听。
待沈苓应了,他便拿起桌上新送来的邸报看着,又不再搭理沈苓了。
次日一早,膳房的小中人拿红漆食盒提了新鲜的点心送来时,笑呵呵地对屋里的丫鬟们说:王爷今儿留了话儿,往后端来的点心,屋里的姑娘们哪个想吃就尽管拿了吃,王爷绝不怪罪。
上值的丫鬟没有不挨饿的,这个年纪也鲜有不嘴馋的,闻听这话,几个小丫头都是一阵欢呼。
沈苓不由得怔了怔人家王爷其实也挺会体贴人的。
这些天下来,她还发现了诚王的一个个性,往好里说是节俭,往坏里说就是抠门儿。
白天呆在主屋里的时候,他大多是在桌案前练字,沈苓时常会在跟前替他磨墨换纸,就发现,他总是先练大字,等写完几张之后,又会把那些写满大字的纸放回来,手中换上一支小笔,再在大字的空隙中练小楷,这儿一个那儿一个地往里塞字,直至把整张纸都写满,连一个小楷字都没处放了,才会丢给沈苓做废弃处理。每次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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