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尝着王府点心房做的桂花馅儿月饼挺好吃的,便送来一点也给皇兄和嫂嫂尝尝。一见了面,诚王还真像模像样地说了个节后来送礼的理由。
皇帝笑了笑,转脸将屋中下人都遣了出去,方问道:说吧,有什么事都求到宫里来了难不成上回贬了那个婆子,又出了什么婆子敢刁难你和你的宝贝丫头
那倒没有,诚王微低着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有件事想与皇兄商议,这事我也知道有些荒唐,但若非我心里实在搁不住,实在想做,也不会拿它来烦扰皇兄你。
皇帝越听越是意趣盎然: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打小儿就有主意,若非难办的大事,何至于来求我快说吧,别吞吞吐吐了。
开口说重点前,诚王先抬眼看了看门口:皇兄,乾清宫这里的下人,该不会拿听见的话出去嚼舌头吧
皇帝是将屋里的下人遣出去了,为的只是让他说话随心一点,但贵人跟前总得有人候命,诚王知道当值下人就在门口外站着呢,而且不止一个,隔着一层门帘,除非他趴在皇兄耳朵上说悄悄话,不然都不可能避免被外人听去。
放心,每日每个时辰谁当值都有清晰记档,倘若你今日说的话被传到外面,今日记档的下人都会被拉出去剐了。皇帝宽完他的心,又含笑催促,快说吧,你求到这里,难道不是比我更急的
诚王这才道:依皇兄看,我若是不再另选妃妾了,就娶苓儿做王妃,能否成行
皇帝如他所料露出吃惊之色,诚王紧接着道:皇兄千万不要误解,此事绝非苓儿来撺掇我的,我都尚未对她讲过,倘若讲了,她定会来极力劝阻,根本容不得我来找您说起。她是守本分的人,皇兄也当清楚我的性子,我何尝会是那耽于美色、受人撺掇摆弄的愚人她若是那以色娱人、热衷名利的女子,我又如何会看得上正是因为她本分懂事,我才
皇帝淡淡道:哦,她本分懂事,你便要提拔她当王妃,如此一说,难道你身边其他丫鬟全都不本分不懂事若有其他本分懂事的丫鬟,你也都提拔提拔
刚说出来会惹兄长不快也在意料之中,想娶个通房丫头做王妃,皇帝乍听当然会觉得他是异想天开。皇帝紧接着说:祖训有云,凡天子、亲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
诚王早已站起,听了这话便端正跪了下去:皇兄息怒。
简简单单说了四个字,没请罪也没解释。在这当口,请罪就是承认自己错了,解释就是火上浇油,诚王只能什么都没说。
皇帝也就明白,他是铁了心了,遂蹙眉问:她就那么得你的心
诚王点点头:皇兄关心臣弟,总来问我缺不缺什么,要不要什么,不瞒皇兄说,臣弟自小到大,也没有过多少心愿,如今娶苓儿为王妃,就是我平生唯一的夙愿。万望皇兄成全。说完就地拜了三拜。
简简单单一番话,却叫皇帝一下子就心软了。这个弟弟自小懂事,从来不用他费心约束,反而总叫他担忧其过于自律,常常要劝说其放松着些。说白了,就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半点出格的事都不会做。
这还是头一遭有件出格的事想来求他
兄弟俩一个屋檐下长大,说是相依为命或许有点过分,但彼此的情意确实不输于寻常人家的亲兄弟,在本朝二百多年的过往之中,他二人大约能算是皇家兄弟当中感情最好的一对了。
单看皇帝可以放任诚王随意读书,关注朝政,就知道兄长对他有多溺爱纵容,不然诚王也不敢拿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来求皇兄。
娶个通房丫头做嫡妻,这事确实离奇,可说到底也只是坏了规矩,并没伤及谁的利益,更谈不上触及国本,并不能算是什么无可通融的恶行。
皇帝亲手拉了他起身,再出言时,语气已然大有缓和:你既来求我,可见也清楚此事当中的难处。她是你府里过了明路的通房丫头,此事该归档的归档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你想娶她做王妃,又如何去堵这些人的口总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将一个通房丫头抬做王妃、外人如何看待都不管不顾了吧皇家人的婚姻大事如此罔顾礼法,还如何做得国朝表率
这话就已经不是责怪弟弟异想天开了,而是在替弟弟想办法。这些表现都在诚王的预料之中,他是提前打听好了这两日朝政顺遂,没什么令兄长操心烦心的事,昨日中秋佳节宫里过得也还快活,才挑了这时候来向兄长请求。
娶沈苓做王妃,这事说难也难,说容易其实也容易,只要说动皇兄真心愿意帮他,就不会太难。祖训算个什么二百多年下来,违背过祖训的事儿多了去了。所以说,皇兄的态度才是关键。
诚王低头道:我也知道,是叫皇兄为难了。
皇帝以手指轻敲着炕桌,沉吟道:若说最简单的法子,莫过于先封她个侧妃,另立正妃,等你正妃过世,再去将她扶正。话未说完,便看见诚王摇头,皇帝不禁苦笑,你连叫她才受几年的委屈都舍不得
皇帝出的这个主意,倒不是说娶个正妃来再毒死。本朝采选皇家妃妾或是公主的驸马都是从平民小户中选取,原先就出过有人贿赂负责选人的宦官、为公主选了个病秧子驸马、害公主刚成婚不久就守了寡的奇事,若说特意给诚王选个病秧子正妃,就为将来扶正沈苓做准备,并不难办。从皇帝的角度来看,娶个小户人家的病秧子女孩来王府享几年的福,自然也不算是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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