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陈的一句话让白商陆愣了住,他默立在原地,瞪大双目盯着眼前的这个纯澈得快要透明的小姑娘!她不是对自己又怒又怕么?怎还要和自己见面?莫不是?莫不是这丫头对自己生qíng了?
白商陆,内心苦笑一声。
对自己有qíng的人多的去了,哪一个相中的不是自己的这副空皮囊。自己名声在外,敢对自己诉qíng的,不是那青楼烟柳,就是làngdàng蜂蝶,就像苏府的夫人,她的继母,也对自己表过爱意!
可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懵懂单纯,居然也敢说出这样的话!果真是苏府的人啊!对自己有qíng?相处才不过片刻,不是中意了这副色相又是什么!
可以啊!白商陆脸上那个邪魅的笑又浮现出来,带着轻蔑佻然。
他打量着茵陈,目光落在了她腰间,他走上前,贴近她,手指勾住了她腰间的束带。茵陈登时全身紧绷,脑袋僵了住,惶恐得连逃的念头都反应不出来了。
白商陆双手在她腰间划动了几下,随即收了回来,提起,那块莹白的祥云佩玉在茵陈面前晃动着。
怕你明天不到,这个归我了,明个还你!说罢,他得意地哼了一哼,把那玉握在了掌中,另一只手拉着茵陈继续往前走。
茵陈从头到脚都僵了住,她像似个木偶似的,没有了思想,没有行动的能力,任他拉着,扯着,朝前走。她被麻痹了,中了毒一般,毒侵骨髓。茵陈想起了虞美人,想起了苏鲮鲤自己就是苏鲮鲤,真真切切的苏鲮鲤!
二人转眼便到了苏府。白商陆站在苏府大门口,手一松没有一丝表qíng地面对着茵陈。
明天我会去鸾音阁听曲,你去那找我!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茵陈还没反应过来,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
哎茵陈这一声,余音还没收回来,就瞧着白商陆蓦地立住了脚。倏忽间让人觉得他好像就在等着这一声呼唤似得。
他转过身,漠然地望着她。目光冷淡得茵陈的心瞬时沉了下来。
茵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搜寻了半晌,幽幽地道了一句:我不知道鸾音阁在哪
白商陆双目低垂,若有所思,二人沉寂了片刻,只听他言了一句我日辰时来接你就走了,可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双眉紧锁,面目肃冷地盯着茵陈。
盛chūn苑那种地方,你以后不要再去了。话刚落,一个转身离开了,这一次,茵陈没叫住他。
带着复杂的心思,茵陈缓缓踏入了苏府的大门,她魂魄都跟着白商陆飘走了,哪里还顾得上路和周围的人,漫不经心地,走进了苏府的正房厅堂中。她抬头一望,厅内的一幕,让她愕然一惊。
厅堂中,坐北朝南的正位上,坐着一位年不过三十几岁的贵妇,她身侧站着的,正是早上候在自己门外的玉竹。而她二人面前的厅堂正中背对着茵陈跪着一个小婢,那小婢听到脚步声,回首望了一眼,是木蓝。
跪好了!只听玉竹喝了一声!木蓝回过头来,剜了她一眼,可也不敢起身。
你肯回来了?玩得可逍遥?那女人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问道。
茵陈知道,这就是她,苏鲮鲤的继母,周氏。茵陈目光在她身上扫动,这夫人,肌肤若雪,乌发未霜,明眸善睐,丹唇皓齿,果真生得是姿容艳艳,哪里就像木蓝所言的半老徐娘。
想来也是,自己不过十六岁,母亡之后她才入的苏门,那个时候,也有二十几岁了吧,若不是生得这般妖娆,苏青空怎么会娶了她!可正是因这妖娆,把这家都给毁了。
茵陈无奈在心底冷笑,父亲啊父亲 ,原来你这清介之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回来了,乏了,我歇着去了!
茵陈觉得,像她这样的人,不用对她有什么客气的话好言语,你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是觉得你好欺负!管她以前苏鲮鲤是怎么个态度,今天,此刻,我就是要跟你对立!我才不会受你摆布!你气也好!怒也好!我不怕你!
晚膳未食吧,可不能空着腹歇下。周氏语调细软,弯眸一笑,温柔绰约。木蓝,小姐都回来了,你还跪着做什么,还不给小姐准备些吃食来!
☆、虞美人(五)
这这是怎么个qíng况
茵陈懵了,按自己理解,周氏的人设应该是自私骄横,对自己的不听话应嗔目相对啊!这套路有点深,茵陈一时没办法接受。
她求助似得斜瞟了一眼木蓝,眼见这小丫头眸中的怒火,恨不能把面前的夫人都引燃了,就猜到这周氏肯定不是个温顺的人,再加之她所做的那些事,哪里会这般通qíng达理?
可是,本还蓄势待发,打算和她较量一番的茵陈,此刻是一句话都言不出!
自己能说些什么?又没苏鲮鲤的记忆,也找不出可以牵制她的话柄!即便说了,瞧她这样子,也不似能和自己吵起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不过也好,经历了这样一天,信息量这么大,qíng感来的这么突然,茵陈只感觉心累烧脑。她亟待要把今天发生的事认真地归个类,存个档,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考虑!
随便吧!茵陈丢下一句,故作轻松地罗衫一拢,款款地朝着厅堂后门走去。
周氏目光温慈地望着她,一直到她消失在通往后院的长廊里。然就在那一刹,一抹森寒在周氏的眼底划过。
茵陈回到房中,木蓝在她耳边不停地诉述着她今天在府中经历的事。她是怎么瞒夫人 ,玉竹是怎么闯进来,夫人怎么罚她跪在厅堂,又是如何训斥她絮絮不休。茵陈觉得她像个老式的收音机,声音刺耳且不清晰,一个频率一个节奏,洗脑似得循环着,念叨得自己一阵阵的心烦意乱。
木蓝,你也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茵陈拖着疲惫的声音对木蓝言道。
小姐,这东西还没吃呢!
我会吃的,你出去吧,谢谢你啊!
茵陈没觉出异样,可木蓝却被这一个谢谢给讶了住,谁家的主子会对下人说谢谢?这小姐真的是神志不清了?从一早开始到现在,始终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好似主意更多,胆子也大了。莫不是真的受了刺激?还是她幡然醒悟不愿再活得那般屈意迁就?
木蓝迷惑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迟疑了一下,悄然地退了出去。
木蓝一走,茵陈是彻底提不起自己来了。她默默地,又躲到了屏风后的角落里,抱膝坐在地上,头埋在腿间。她在思考。
她的任务是让白商陆爱上她,但今天几个回合下来,她发现首先乱了方寸的居然是自己。
照说这也怪不得茵陈,她哪正儿八经地谈过一场恋爱?她所累积的关于恋爱的知识不是从书上电视上看来的,就是当这么多年陪衬观察到的。还以为自己经验丰富,其实就是小白一个!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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