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楚愣了愣,返身看去,看到孟清香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微笑看着他。
刚才的关门声,不是把母亲和儿子隔绝在门内门外,孟清香追了出来。
孟清香颤抖着问:冬冬,你现在在哪里?回家回家过年吧,你叔叔不怪你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梁楚模仿孟冬冬的语气: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家。
孟清香燃着希望的双眸黯淡下来,梁楚低声说了句就这样吧,挺好的了,祝你们幸福。
孟清香噙着眼泪道:孟冬冬,我孟清香自认没有对不起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养你到这么大,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你妈?!
梁楚停住脚步,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来刚发的两万块工资,用旧报纸包着,把钱砸进孟清香怀里:欠你的还你,不当就不当。
说完就跑了,怕孟清香再追上来,梁楚跑的很快,到了拐角转头去看,后面没有人。
梁楚缓缓放慢了脚步,抓着板牙熊,方才明明闹到很不愉快,但仍然忍不住说:其实孟清香很爱孟冬冬。
板牙熊说:大部分当妈的都很好。
梁楚踢飞脚下的一颗石子,叹气道:孟冬冬还活着就好了。
他已经死了。
梁楚点点头,笑着说:所以我突然觉着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算是把孟冬冬的烂摊子收拾了。
这一刻梁楚的心qíng很忙,三分是感叹孟冬冬的可悲,但更多的是为以后的事qíng感到庆幸,没有人可以伤害自己的母亲。他刚来的时候,对孟冬冬很是不满,想着对孟清香好一些,但是现在恒来想去,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孟冬冬已经死了,梁楚早晚会离开,如果真的想为了她好,就该沿着孟冬冬的老路走下去,而不是自作聪明的去和她缓和关系,最好可以更糟糕一点。她现在有了新的孩子,新的希望,也已经习惯了没有孟冬冬的生活了,何必再去cha一脚。
一人一熊感慨良多,感慨了两分钟,突然想到一件重大的事。
贺长东不在楼下,大概已回贺家了,梁楚才当了一天两万块的富翁,又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身上没有一分钱,所有的钱都给孟清香了。可恶的是当他要把所有的钱都给孟清香的时候,板牙熊并没有出言阻拦。
虽然一人一熊猫都不是qiáng迫症,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致认为给整数比较好,两万,20000,多么整齐的数字。一万九,19900,看着就别扭,好像一块平整的豆腐少了一块。
板牙熊忧愁地说:咱们怎么回家啊。
梁楚说:哟,哟,这就变成你家啦。
板牙熊道:您厉害,您别回去啊,看您去哪儿。
梁楚说:回家,回家。
贺长东没说什么时候来接,听那语气得等到过年以后了,梁楚严肃地思考是等到过年以后,还是说去看贺氏的公司页面,给客服打电话,找客服要贺长东的手机号。暂且不说人家上没上班,上班了给不给,打电话之前得先借个电话。
一边想一边走到了小区门口,板牙熊说:呀,看。
梁楚也已经看到了,眼睛不由主人控制的亮了起来,靠着黑色车身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不是贺长东还是谁。
梁楚小步跑过去,听到脚步声男人侧头看来,把人抱了个满怀。
梁楚从他怀里退出来,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啊。
知道你会下来,贺长东笑道:接了个电话。
梁楚自己打开车门爬进去,心想谁打的电话啊,怎么这么好啊,我谢谢他全家,真心的谢谢,要不然他就得走路回去了,可怕的是还不认路。
孟清香这个年注定过不好了,梁楚却甩下一个大包袱,长痛不如短痛,至少她以后的生活是快乐的。
只是这样一来,又回到了原点,很快到了除夕,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找贺长东去本家吃早饭。贺长东从厨房出来,正在煮牛奶,让人等会儿,上楼去叫人,梁楚正好走下楼梯,过年总归是高高兴兴的,昨天虽然睡得晚,但今天仍然早早就醒了。
贺长东把牛奶递过去,梁楚抿了一大口,奶味很足,两口喝完了。
贺长东回头朝梁楚伸出手,示意还有人等着,跟他一起去本家过年。梁楚绕着贺长东走去旁边,他去gān什么啊。
梁楚走进前院抱住老狗,抬头说:我不认识你们家人,我和它过年,你快去吃饭吧。
贺长东皱眉,弯腰拽他:胡闹,你们俩都跟着我来,缺你一口吃的?
梁楚灵活地躲开,不让他碰。
听话,过来。贺长东抓鸟似的小心接近。
梁楚机警地步步后退:不听!
贺长东没脾气,这时老狗lsquo;汪rsquo;叫了一声,梁楚侧头看向门口,门外站着一个人,看着站了有一会了,正是孙朝阳。
找我吗,什么事儿啊。梁楚拍拍狗头,走到门口。
孙朝阳飞快地看了一眼贺长东,压低声音,生怕贺长东听见似的:小院包饺子,你来不来?我猜你可能是一个人,贺长东大概不会带你去本院。
梁楚没多解释,说:去,我去啊,你等我一会,包饺子是吧,我包饺子厉害着呢。小院的人再难相处,也比贺家本家的人好。
说着跟贺长东摆摆手,表示我这就走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
孙朝阳qiáng迫自己无视那令人浑身难受的视线,男人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孙朝阳,他哄着拽着都不肯妥协的人,被他这一句话叫走了,乐颠乐颠的。
第37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两人并肩走到大门口, 没走几步, 梁楚思虑片刻又停了下来, 找孙朝阳确定:包饺子是吧?
孙朝阳点点头,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梁楚低头看着自己gāngān净净的衣服,拍手道:你等我会儿,我拿工具去。
孙朝阳愣了愣, 还想问那边面粉饺子馅都有,拿什么工具?然而梁楚已转身走了。
孙朝阳一同转过身体,目送梁楚走回漂漂亮亮的小别墅,好像他天生适合那里,数月前在破落灰败的小院里见过的那两面, 是他囫囵做的一场梦。
贺长东还站在前院,以往缠着他的老狗另投新欢, 恨不能和梁楚的腿长在一起,听到声音贺长东抬起头来, 梁楚绕过他跑进屋里, 男人神色微动,视线黏在他身上, 跟着一起进去。见人穿过厅堂跑进厨房,没一会再出来, 脖子上挂着一条保姆的大围裙, 他高处够高,但宽处一个保姆能顶得上三个他,围裙扎在身上空空dàngdàng, 像披着一件大雨衣。
贺长东笑了,招招手道:过来,我帮你。
梁楚摇头,表示自己可以,双手背在身后鼓捣绳子,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贺长东好脾气的朝梁楚走过去,梁楚还在提防他,随便绑了两下,转过腰给他看:系好了。随后越过贺长东快步走了出去。
贺长东收起了笑容。
孙朝阳站在原地等着,低头看地面,不知在想什么。梁楚远远看到他,放轻了脚步缓缓接近,猛地在孙朝阳肩膀上拍了一下,孙朝阳身体惊颤,蓦然回过神来。
梁楚把手放在围裙的口袋里撑起来,像一个挺肚子的袋鼠,侧头看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孙朝阳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梁楚狐疑地瞧着他,隐约觉着孙朝阳似有心事,但对方没有说的意思,他也没有理由打破砂锅问个究竟。想来应该是到了年底,举家欢乐,快乐的人会更快乐,孤独的人会更孤独吧。
一路走回小院,离门口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一脚踏进大门,梁楚愣住了,他看到大院里乌压压的一团,半大少年们跟丢手绢似的围坐成圈,圈里是大椅子小板凳垒成的砧板,粗略估计得有二十几人。因为人多,小盘子小碗的不方便,所以在巨大的砧板上放了好几个大盆,里面有的放面团,有的放馅。饺子馅有荤有素,韭菜、茴香、萝卜,食材很大众,但也明明白白分出了几个口味。
梁楚有些意外,原以为孙朝阳所谓的包饺子只有他们两个人,眼下显然并不是,想起上回来的时候还是跟现在截然相反的qíng景,大家冷漠的像是陌生人,你不闻我不问,配合地十足默契,好似并未住在同一屋檐下,只是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但现在毕竟是过年,上学的上班的都回来了,少年们齐聚一院,仿佛也都放下成见、暂时的握手言和了。其中也有不合群的,但在这个重要的节日也赏了几分脸,和院友坐在一起,只是表qíng看起来不大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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