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将消息传出去,光凭安陵关的守军和条件,不足以面对倾巢出动的异族骑兵。迟焊对着更新过的地图思考着,要是等都城或者周围的城池发现咱们这里的qíng况,那时候便已经晚了。
要是单纯的传递消息,我倒是有个办法。钟楼羽盯着中人的目光站了起来。
他前朝国师的身份在这里显得有些尴尬,若是迟焊没有攻破都城建立新朝,钟楼羽仍然可以享受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优渥生活,而他有些时候甚至连皇帝都不怕。但另一方面,都城同意叫钟楼羽前往安陵关,就是为了他脑子里那些关于异族的秘密,或者还抱有将人送给异族王的心思。
觉得怪异的人确实不少,这其中却不包括当初领兵前往峡谷援救的守将,和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武将。自从那悬崖突然间崩塌之后,这两人就对国师一词有了新的认识。
也是因此,他才能站在这里。
你有什么办法?迟焊迅速给了自家媳妇一个台阶下。
孔明灯。钟楼羽本想说的是自己可以改变风向,或是直接利用某些世界法则,直接将孔明灯送到其他城池中去,可这三个字一出口,却见在场众人,包括迟焊也是一脸疑惑。
这孔明灯,又是何物?
钟楼羽这才反应过来,见过这个世界与印象中的古代很相似,但毕竟是两个世界,大的东西大约很是相似,小的方面却并非处处相同。
他便只好又将孔明灯的原理讲了一遍,现代世界中放飞孔明灯大多已经作为节日祝福的一种仪式,而在古代,它的确是件非常有用的军事用品。正常的孔明灯不可能准确的飞到数十里之外的城池,但钟楼羽总是有一些非科学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简单的讲述完,诸人已是对此有了个印象,只是对于钟楼羽用此物向数十里外的城池传递消息却并不相信,钟楼羽也不需要他们全数认同,只得到了可以去制作孔明灯的许可,便直接从这场会议中退出来。
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就算迟焊再如何相信他,可那厅中站着的其他人却不能像迟焊一样对他完全信任,离开倒是能叫这些人放心的谈论接下来的安排。
安陵城中竹子并不多,大多只是前朝一些官员府邸中种植的,铁丝更是根本就没有,这个时代还没有制造出能用的铁丝的技术。钟楼羽对于孔明灯的制作技巧大约只来自于现代世界生活时的见闻,但好在这个时候他想起来自己还有着一部超时代的光脑。
这便好办多了,取轻便的竹子,支撑出灯笼的框架,然后将不易燃烧的纸张覆盖在上面,下面点燃一盏油灯,等到热空气将灯笼内部填满,灯笼自然就会飞起来,这又叫天灯,最初便是为了传递消息制作出来的。
等到傍晚,众将领才从议事厅出来,正忧心忡忡的讨论着方才的成果,忽的就听到巨大的欢呼声遥遥的传来,那声音似乎便是来自大将府之中。
安陵关被围大半个月中,鲜少能听到这样的欢呼声,众将领不由得颇为奇怪,大将心里也很是疑惑,这么大的欢呼声,怎么说也要有五六十人,都算上恐怕整个大将府也就这些仆人,如何会都聚集在一个地方,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看见远处的小路上匆匆跑过一个男仆,便挥手将人叫了过来。
这喧哗声来自何处?
是国师的院子里,他做出了神灯!那男仆的脸都因激动而通红,他还解释道,那灯能飞的很高!然后变成星星!
这是什么解释?男仆的话说的人云里雾罩的,迟焊一听是晏箐搞出来的东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直接叫男仆带路,本来已经要散去的将领们碍于皇帝的身份,也只好跟了上去。
走的越近,喧哗声便越大,欢呼声几乎是一阵阵的响起,齐的好像有人在指挥一样。众人好容易走到了地方,打眼一看,钟楼羽却是没有在他的小院里面,而是站在外面,周围五六十个人围的密密麻麻,连里面是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
自家仆人这副表现,大将自觉丢了脸面,连忙上前便要将仆人呵斥散开: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但他的话才说道一半,这五六十的人突然发出比之前更加兴奋和激动的声音,彻底掩过了他的声音,甚至到后来,他们叫着笑着,然后这声音慢慢停止,从最里层的人,开始跪了下来。
跪得心甘qíng愿,脸上无不带着虔诚的信仰,他们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每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中央的东西上。
这倒是叫来人看清了,被围在里面的到底是什么。
钟楼羽站在最中央,他的手托举着一盏纸灯,那灯中燃烧着一点火焰,将整个灯笼都映红。
而这盏灯笼,却仿佛有无形的神秘力量托举在它的下面,叫它不断地上升,很快便越过了人类的头顶,越过了这城中最高的房子,越过了高高的城墙,飞的比周围的山峰还要高,然后在人们的视野中,变成了一点小小的星光。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他们只顾着仰着头,看向那升在高空中,不断远离的灯笼,直到男人轻柔的声音将他们叫醒:诸位,这天灯可否派的上用场?
众人收回视线,无言的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位美人。
议事厅再度有了人气,仆人们来来往往的将厅中的油灯点上,照亮中央放置着那张巨大的地图,诸位将领坐在一旁,或是低头沉思,或是死死盯着钟楼羽,只有迟焊一个人显得没心没肺的高兴。
所以说,只要普通工匠都能做出来?
是的。钟楼羽点头,但想要将它准确的送到某个地方,还是需要神的庇护。
没问题!迟焊摩拳擦掌,他看着小国师,觉得人又美又厉害,简直没得挑,城中的资源,还能做多少个孔明灯?
多了不敢说,但百来盏灯是足够的。钟楼羽在心底计算了一下,说道。他一整个下午都在制作这东西,只不过安陵关里的材料太过简陋,做出来的孔明灯能上天的也不多。不过这些已经足够了。
反正他要的只是能上天这个功能。
那就去做,多久能做完?
这东西做的快,也简单,最多两三天的时间。钟楼羽道。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觉得万分兴奋,尽管白天关于如何传递消息的冥思苦想已经没有用场,可若是能省去大量的麻烦,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迟焊当即将城中所有工匠都征调到了一起,共同制作孔明灯。城里的竹子砍了,连最细小的树枝都不放过,此时正是深秋,天气渐凉,安陵关内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国师这个职位在这个神权具有极大影响力的时代里,对于普通人有着更大的作用,出自钟楼羽之手的孔明灯甚至被视作向上天求援的工具,工匠们做起来便更加的虔诚,等到第三天临近傍晚,所有的竹子都用光了,竟是硬生生做出了近千盏孔明灯。
将求援的信件放置在灯内,迟焊又临时在城中搭建了一个小小的高台,用于钟楼羽装神弄鬼的工作。
千余盏灯笼,几乎每个都配上了一名士兵,数百火把将城内照的恍若白日,钟楼羽走上祭祀台,他过来的时候没有带上原著那些繁复厚重的祭祀服,只有几件简单的红色长衫。
只是这样缓缓走上高台,那临时搭建的木头台子都仿佛最恢弘浩大的舞台,四角点燃的火把又给中央站着的人,多加了一抹神秘的气质。
钟楼羽垂下眼帘看着下方的数千人,略过那些兴奋的人群,看到了站在最后面的迟焊。
他站在yīn暗的地方,那张脸上带着傻呵呵的笑容,与他所熟知的形象并不相似,但那双眼镜,却是无比的专注。看着他,就仿佛看着整个世界。
或许钟楼羽对于他而言,就是整个世界?
钟楼羽胡思乱想着,他完成了形式化繁琐的祭祀过程,然后神识不断地上升,顺着那无形的规则,不断地朝着更高的层次攀升。
一个由无数规则的组成的奇妙世界出现在眼前,人类,植物,动物,甚至是一块砖一粒沙石,都是由无数条规则组成的。你无法形容这规则是什么东西,却能够清晰的感应到,这就是一切的起源,任何东西都要依靠这规则而存在,依靠着规则而生活,因此每个人身上的规则都是相连的。
任何一个人的动作都会导致其他事物的变化,这便是命运的起始。
迟焊站在遥远的黑暗中,他们之间甚至隔着数千人,但世界规则却紧密的将两个人连接在了一起。
钟楼羽抬起了手。
数千盏灯笼滴溜溜的转起来,然后缓缓的停在了将要点燃它们的士兵的面前,钟楼羽并不在意耗费这些力量,展示一些所谓真正的神迹。他想要和迟焊在这个世界上更长久的在一起,神权无疑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保障,他需要利用好这东西。
尤其在世界法则越加疯狂的压制之下。
火把在士兵的手中传递着,一盏盏孔明灯被点燃,热空气充斥着灯内,他们捧着这盏似乎与神明有关的灯笼,目光炯炯的看向台上的人。
红衣如血如泣,三千青丝披散与身后,眼角带着嫣红的颜色,一双墨色的瞳孔不知望向了虚空中的什么方向。
太阳彻底下山了,天地间唯一的光芒只来自与那空中的月亮,以及地上的油灯火把。
放。
声音轻柔,却犹如贴着你的耳旁说话,无论是谁,都听得十分清晰,这是种神奇的感觉,似乎身体被cao控了一般,近千人同时放开了手。
然后便见千盏孔明灯,缓慢的不断地向上升起,它们被火焰映照成红彤彤的模样,仿佛一点星光,从人间返回天宫。
越过屋檐,越过城池,越过穷山峻岭,这灯笼将带着安陵关所有将士的希望,前往数十里之外的城池。
这些中原人在做什么。驻扎在安陵关十里地之外的异族王却显得心神不宁,他站在营地内的高地,眯起眼睛试图穿透这遥远的距离,将安陵关内的事物看清楚
实际上,今天的异族营地也如同异族王一般,不甚安宁。
进攻安陵关,继而进入肥沃的中原地带,曾经是异族人自己都未曾想过的事qíng,在这乱世中,他们意外的得到了这次机会。异族的骑兵是qiáng悍的,异族的人民个个都是战士,但他们的数量与中原人相比,却少的可怜,为了这次机会,整个族群倾巢而动,攻破边境后,一路掠夺jīng壮的中原人充作战争的pào灰,一面谨慎的利用中原内部的盟友们,来攻占城池。
直到现在都是顺利的,每个城池的反应都在他们的把控之中。
但是今天安陵关内却是灯火通明,这种异于平常的景象,着实叫异族人思考良久。
中原人是不是打算夜袭?
异族王的眉头紧拧着,他收回视线,看向跟在一旁的手下:查颌还没传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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