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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快到天亮,她打了个哈欠,把卫司身上的被子拿走,躺下闭上眼睛。
    卫司忽然觉得身上一冷,迷糊着醒来,揉了揉眼睛,窗外泛起鱼肚白。他看了眼仍在睡觉的薛娘,怔愣住。
    居然在她跟前睡着了,还睡得这么熟。
    卫司抿紧了唇,脸色有些难看。
    吃了早饭填饱肚子,又留下些银子,嘱咐这户人家不要说见他们,便匆匆赶路。薛娘发现卫司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过话,心qíng似是差得很。
    她也不去猜,反正这会儿比的就是谁更嘴硬。
    竟是顺顺利利的到了京城,没碰见过乾坤寨的人,薛娘瘪瘪嘴,难不成不认她这个寨主了,打算重新选一个出来。
    卫司为了掩人耳目,把她安置在他的院子里。下人全都打发出去,不让进来。好在他一向喜静,也没人多想。
    软著声音哄了薛娘一番,见她仍是带着怒气,叹了口气,把头伸到她面前:打吧打吧,使劲儿啊,轻了我可不乐意。
    薛娘垂了眼睫:你是不是觉得自个儿值钱的很,打一巴掌什么都能抵消。
    卫司眼里的笑意一僵,沉着声音说道:是因为我只有这个值钱了。
    又补充道:不管你信不信。
    薛娘没动手,他等了等,站直了身子,看了她一眼:好好在这儿待着,若是让人瞧见了
    瞧见怎么样?把我杀了?
    卫司笑了笑:我杀你可舍不得,最多是把看见你的人给杀了。
    薛娘嗤笑一声:你当我是什么善人,怕你这个?
    卫司勾着嘴角没说话,迈着步子往外走,将门关上。然后去洗了个凉水澡,站在冷风中chuī了大半天。
    这些天没睡好,再加上这么一折腾,顿时染了风寒。他舒了口气,等着明天轻一些了,往宫里去。
    皇帝也不是傻子,卫司刚到府上,他那儿便得着信儿了。琢磨着怎么给卫司添堵。这些天竟然查不到他去了哪儿,无声无息的消失,又悄悄的回来。
    皇帝脸色yīn沉,语气极为不善:叫温华公主过来。
    温华正在宫殿里歇息,听见太监传旨,连忙梳洗了一番,匆匆地过去。刚进了门,就觉得不对劲儿,提心吊胆地跪下。
    不出所料,皇帝数落了她好几个时辰。温华心里也不痛快,却只能受着,从殿里出来,抿着唇揉了揉发酸的膝盖。
    他这个皇帝当真是够没出息的,自己斗不过,就要把她搭上。谁当皇帝,跟她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兄长待她如此,若是换成了旁人,还能比眼下差到哪儿去。
    这个夜里的人皆是心事重重,无法入眠。
    卫司的房里chuī灭了灯,chuáng上空无一人,书架的后面热闹得很。灯火通明,卫司跟封越站着,那人仍蹲在墙角,害怕的发抖。
    卫司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那人抖的更厉害,嘴里不住地呜咽。卫司停住脚,与他之间有几步的距离。
    轻声说道:这么久不见,还这么怕我。
    那人瑟缩着。
    卫司垂下眼,冷着声音:知道怕就好,你说我对你可好?
    那人咬着牙抬起头,眼里充满着恨意。卫司却笑了,胸口微微震动,摇着头说道:看来我对你是真的太好了,让你还有心思恨我。
    忽然他脸色一变,没了笑意,弯腰抓住那人的头发,一下子露出那张脸。卫司一怔,嗤了一声:你说我做了什么孽,跟你长了同一张脸。
    那人被拽着头发,仰着头看卫司,声音有些嘶哑:你根本不该出现,你是多余的。
    卫司抓着他的头往墙上撞,那人顿时头晕目眩。卫司神qíng发狠:你当我稀罕这一家子,分明恨不得我死了,还假惺惺的说到底是自个儿家人,哪里能那么狠心。结果,我在你们跟前活得比要饭的还不如。连人都不能见。
    那人大笑:你活该啊,谁让你是晚出生的那一个。爹娘喜欢我,你就应当被掐死。他们发善心,却留了个祸害。
    卫司抿着唇:祸害?
    他努力维持着的怒火,冷了下去,无趣的很。当年卫家夫妇恩爱的很,卫夫人有了身孕,本来是喜事,到了临产那天,却成了祸事。
    双生子,视为不吉。卫老爷在朝为官,若是让人知晓,怕是会被皇帝嫌弃晦气,又狠不下心将其中的一个溺死,只好让先从肚子里出来的当公子。
    剩下一个,卫夫人想送到别的人家去。卫老爷害怕惹来祸事,自个儿偷偷养着,不敢让人知晓。老大吃得好,玩得好,有人伺候,长得越发壮实。
    小的都是偷偷摸摸喂养,时不时还吃不上。瘦弱得很。卫家夫妇心里越来越愧疚,只能都弥补在老大身上。时日久了,便成了真的偏心。
    老大一顿饭不吃,就心疼的直掉泪。小的一天不见踪影,却担心让人瞧见了相貌惹事儿。甚至故意忽视小儿子,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老大原本是争气的,府里请的教书先生直夸聪明,小儿子偷偷趴在chuáng底下听课。只是越来越大,心xing就变了,与一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失手将一个青楼女子推下楼摔死。
    心里越来越害怕,求着小儿子帮他去挨卫家夫妇的责罚。小儿子念着趴在他chuáng底下听课的qíng分,应了他。
    老大从此像开了窍,什么难差事都让小儿子去做,不然就把他捆家里好几天,不给他饭吃。反正卫家夫妇早已经权当没这么个人了。
    考试为官,当兵打仗,皆是顶替。小儿子早可以逃跑,可是心里渐渐有了不甘,却又不知是什么。
    直到有一回,老大又惹了事,故技重施,拿着鞭子抽,却早已打不过小儿子,他被摔倒在地,半天起不来。
    小儿子脑门一热,笑了出来,终于明白为什么不甘心了。
    从此,换了身份,有了名字,成了卫司。他原本是没名字的,只有卫家三个人知晓他,叫他时,只唤一声哎。
    卫司闭了闭眼睛,从里面出来,天已经大亮。揉着额头让封越看好薛娘,他这会儿得入宫去。
    封越给他倒了杯茶,卫司灌下去,脑袋里面仍是一团浆糊。宫里的人连忙去禀了皇帝,让卫司在外面候着。
    不过是老一套,说话夹枪带棒的。他头疼的厉害,说了几句话,便想着法子让皇帝赶他出去。
    站在宫门口,凉风一chuī,才觉得好一些。这天的风跟带着薛娘逃跑时一样,chuī得人舒坦的很。
    薛娘打开门,就看见守着一个人,她瞥了一眼,长相平凡,身材却是极好的。摇了摇头,卫司也真放心,就她这人设,一高兴就勾搭上去了。
    等卫司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薛娘在跟封越说话。封越皱着眉,嘴里蹦出一两个词。薛娘还在一边儿问能不能出去转转。
    卫司一把拽住薛娘的胳膊,两个人往屋里走。门关上,薛娘挣扎着:你一回来就发疯,我招你惹你了。
    卫司看了她一眼,声音有气无力:我得风寒了,难受。
    薛娘:吃药啊。
    卫司颇为嫌弃:有你这样的么,劝别人吃药。
    薛娘伸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有些发烫,皱着眉说道:废话,你生病了不吃药能好么。
    卫司抓住她的胳,软着声音:我吃过了,想喝jī汤。
    薛娘瞥他一眼:哦。
    卫司可怜巴巴的:你去给我做好不好。
    薛娘看他的眼神尤为怪异。
    到最后还是封越熬好了jī汤送过来,薛娘喂给躺在chuáng上的卫司喝。从碗里舀了一勺,轻轻chuī得不烫,送到他的唇边。
    喝了一碗,卫司眼睛有些发红,趁着薛娘转身去盛jī汤的时候,捂住脸,闷声说道:我不喝了。
    薛娘嘟囔了一句抱怨的话。
    卫司弯了弯嘴角。
    小时候他跟那个人玩捉迷藏,一起偷偷趁门房不注意跑出去,俩人却迷了路。那人嚷嚷着进树林采蘑菇回家给卫夫人吃。
    天色已经暗了,他拽拽那人的衣袖,因着在府里待着怕人发现他,说话的声音一直压低,渐渐小声的很:回去吧,要是晚了,爹娘该担心了 。
    那人皱着眉说了句胆小鬼,便进了林子。他踌躇再三,想到卫夫人吃着他采到的蘑菇,笑着夸他,也跟了进去。
    直到天全黑下来,也没走出去。偏偏那晚又开始下起大雨。
    卫府的人找了个遍,终于在天刚亮的时候找到了。俩人紧紧挨着,冻得发抖。卫老爷发现后,心里一紧。靠着衣裳分辨出大小。
    抱过大儿子搂在怀里,看了眼小的,皱着眉说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赶紧回去。
    他脸上的灰被雨水浸湿,黏在脸上,让人看不清相貌。
    卫府的人脚步匆匆的走了,他软着腿在后面跟上。等人不多了,爬着树攀上了房檐,高的很,跳下去却没死。
    只是胳膊着地,使不上劲儿。
    偷偷走到卫夫人的院子,躲着下人。屋里进进出出,忙得很。一会儿煎药,一会儿打热水。
    卫夫人忽然走到门口,焦急地问:jī汤熬好了没,他已经一晚上没吃东西了,这会儿得了风寒,身子受不住。让你们做个jī汤这么磨蹭。
    下人们连忙请罪,正好一个丫鬟端着jī汤过来。卫夫人顾不上数落,张口让丫鬟进去,忽然瞟见躲在一边儿的小身影。
    她一怔,屋里的下人喊:夫人,小少爷找您。
    她回过身,转过身子应了一声,从丫鬟手里接过jī汤赶紧进去。
    盛着jī汤的砂锅,锅盖晃了一下,流出一缕香气,随着冷风灌进他的五脏六腑。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写到这儿了~大家天冷多加衣
    ☆、第92章 反贼女X朝廷男(九)
    薛娘看了看冷掉的jī汤,端了出去。门外守着的封越接过来,没有动作。她也不说话,直接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关上门,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温热的,喝下去反倒不缓解烦躁。她舒出一口气,仍是不舒服。自从知晓这是最后一个世界,心里就像压着块石头。
    面儿上虽然不显,其实早喘不过气了。那天在农户家里,只不过是被挠了痒,梦里什么都不知道,却觉得委屈,迷糊了半天,才知道自个儿哭出来。
    不是真的气恼了什么,而是太压抑了。
    卫司这段日子再头疼,还能在她面前说个乐子,不必端着。可她一会儿得装死对头,而且还是那种对他有感qíng的死对头。一会儿又得扮上若无其事的模样,跟他说笑,好让卫司站到她这边。
    这个人设弄得她都快得jīng神病了。
    跟这个世界的卫司xing格正好凑一块儿,俩疯子。
    在心里骂了一阵儿,痛快了些。坐在凳子上,两眼无神的乱看,忽然盯住一扇窗子。这间房有一面墙是靠着边的,那扇窗子若是打开,看到的应该是院子外面。
    走到窗户边,轻轻推了推。薛娘皱眉,使劲儿推了推,没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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