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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页
    等阿泽好起来了,我们让他去游历一段时间吧。徐丞相和妻子商量,他也快十六了,是时候去看看外面是什么光景了。
    有时不是他想bī自己儿子成长,而是这世道容不下快活人。
    徐母虽然舍不得,但还是点点头,转身去替徐清泽收拾行李,生怕徐清泽伤心过度,自己收拾时敷衍了事。
    没想到这行李居然放到了第二年chūn天。
    徐清泽这场病来得急,去得慢,直至入了冬才渐渐好起来。整个秋季,徐清泽都半梦半醒,眉头紧拧着,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一直到朔风chuī来,天气转寒,他才彻底清醒。
    冬日不是出行的好时候,徐母把收拾好的行李又原样摆了回去。
    不过徐清泽这场病让他们意识到平时确实把徐清泽bī得太紧了,越发坚定了让他出去游历散心的决定。一家人一起吃饭之后,徐丞相便向徐清泽提起此事。
    徐清泽微微一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也好。
    徐清泽在家中原本就不多话,这次病好之后话更少了。对上父母关切的目光,徐清泽却不知该如何回应。病着的时候他做了一场梦,梦见了很长很长的未来,他与一个人相jiāo相知,最后却因为立场不同各居一方,落了个不死不休的下场。
    后来那个人死了,他平静无波地过完了很长很好的一生。可是正如祖母所担心的那样,他并没有快快活活地活着。
    他只是按照别人期望的活法过了一辈子。
    在梦里他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并不美好,可他又遇到了那个人。相貌不一样,脾气却一点都没变。那个人舍弃了亲王之位,与他一起游山历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相识时的那三个月。
    徐清泽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醒来。
    只不过那种荒诞的梦境,终归只是一场梦而已,他如何会记挂着一个残忍无道、野心勃勃的人,如何会与那样的人相知相许。
    是以在听到父母提出游历散心时,徐清泽怔住了。真的有这回事啊,原来他真的会出去。
    他还会遇到那个人吗?
    徐清泽分不清自己是期待还是不期待。他还在祖母的孝期中,不能参加各种诗会与宴会。冬雪渐深,徐清泽便带着两个书童上山寻梅,每年冬季梅开时节,他都会登山为祖母她们剪回第一支梅。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祖母虽然不在了,梅花他却还是要带回来的。
    徐清泽一身白衣,沿着积雪的山路上山,爬到半道,见书童气喘吁吁,他体贴地停了下来:先坐着休息一下吧。
    两个书童欢喜地坐在他左右,从厚厚的棉布茶囊里取出水壶,殷勤地递给徐清泽。
    徐清泽喝了几口还热乎着的茶汤,却见一人从山路上转了出来,衣袍是绛紫色的,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分外显眼。抬眼看去,那人头戴玉冠,身披狐毛披风,一看便贵不可言。再细看,那相貌也是世间少有的俊逸,像是天上神仙落到了凡尘之中,不是世间能有的人物。
    徐清泽心中一震。
    这人如何会在这里?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就察觉不了对方的身份呢?也许是因为太过喜欢,所以双眼被蒙蔽了吧。徐清泽收回视线,将水壶递给书童让他收好。
    如今他们还不相识。
    虽然不知这人为何会经过这儿,但也只是经过而已吧?徐清泽正想着,却听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近了,雪地上的枯枝被踩得咯吱响。
    那些声音很小,但落入徐清泽耳中却格外清晰,他甚至能感受到耳朵鼓膜一下一下的振动。
    徐清泽微微愕然,抬起头看向正在走向自己的那人。
    那人眼底掠过异芒,走近之后仔细端详徐清泽片刻,便让紧跟在后方的卫兵将两个书童拎走。
    半山的观雪亭中,只剩他们两人。
    徐清泽听到两个书童的呼喊才回过神来。他起身说:你为什么把他们带走?
    那人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因为我想做些不能让他们看见的事。他扫视着一身白衣的徐清泽,伸手解下身上雪白的狐毛披风,缓缓披到徐清泽肩上,还仔细地系好带子。
    徐清泽错愕地看着他。
    来的人正是姬明远。
    姬明远说: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呆子,不过既然是我喜欢的,自然不能冻坏。大冬天的,你病才刚好就穿这么少来登山,像话吗?姬明远伸手捏住徐清泽的下巴,本来就不如我好看,再病几天可就完全入不了眼了。
    说着姬明远又就着徐清泽的下巴多摸了几下:摸起来倒是挺舒服的。他的手不由往徐清泽颈后探去。
    徐清泽憋红了脸,啪地打开姬明远的手:你做什么?!
    姬明远一把将徐清泽抵在亭柱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被固定在怀中的徐清泽。他和徐清泽一样,也梦见了许多事。当然,他也和徐清泽一样,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上一个想法、立场都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徐清泽那些愚蠢的坚持,在他看来是可笑至极的。
    姬明远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会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为对方放弃野心和霸业,只想着陪对方游山历水、开怀畅饮。眼前这人不是顶漂亮,又不会讨好人,有什么好喜欢的?更何况这人心肠还那么狠辣,几乎亲手把他送上死路。在那之后,这人若无其事地娶妻生子,快快活活地过了一辈子。
    就那样他还喜欢,他是傻了么?
    姬明远想不明白,即使亲眼见了人也想不明白。
    姬明远伸手揉捏着徐清泽的腰:你也梦见了对吧?那个lsquo;未来rsquo;,你也梦见了。要不然你见到我的时候,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他仔细端详着徐清泽的脸庞,虽然看不出你有哪一点能让我继续,不过既然我们有过那么一段感qíng,总要让我尝尝你的滋味才行。
    徐清泽心中怒意翻腾。
    梦里他是眼瞎了吗?居然会觉得这种家伙和自己志趣相投?这才是这家伙的本来面目吧?早就听说三王爷làngdàng又荒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徐清泽慢慢冷静下来。
    既然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那梦里的一切应当不会再发生了,他与这位三王爷的qíng谊在梦里应该算是了断了吧?而看这位三王爷的模样,也不像是多喜欢他的。
    徐清泽淡淡地说:我还在孝期之中,若是王爷想lsquo;尝尝滋味rsquo;,还需明年再来。
    世上美人那么多,过个一年这位三王爷就该把他忘得一gān二净了。
    那段令人辗转反侧难以忘怀的qíng谊只是一个梦而已,当不得真。
    要是再过一年这位三王爷还记得,到时再另想应对之法也不迟。左右他们都是男人,他不愿意,这位三王爷总不能bī他。
    姬明远对自己的脾xing也很清楚,特意绕来一趟已是难得,再过个一年,他肯定该忘了。他盯着徐清泽,见徐清泽神色平静,一点都没因为被人困在怀中而窘迫,心里不大痛快。要知道这段时间他为梦所扰,都不曾好好歇着,而这人竟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有心qíng踏雪寻梅。
    姬明远呵地冷笑一声:你在孝期,与我何关?
    徐清泽僵住。
    姬明远说:都说想要俏,一身孝,你这一身素白倒是挺好看的。
    徐清泽趁着姬明远不备,抬脚用膝盖撞向姬明远的要害,紧接着手肘一抬,狠狠击向姬明远胸口,终于顺利脱了身。
    对姬明远这人的品行,他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得罪了就得罪了吧,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好好相处。文臣连皇帝都敢指着鼻子骂,怎么会怕区区的一个王爷?
    姬明远下身发疼,看向徐清泽的目光便有些狠厉了。原本只想讨回自己受梦所扰的债,现在又添了一笔!他长这么大,还不曾被这样对待过!
    姬明远冷笑起来:好,你好得很,徐清泽是吧?我非叫你哭着求我不可。
    徐清泽懒得理他,解下身上的狐毛披风还给姬明远,带上两个书童继续上山剪梅。再折返时,两个书童怀里都抱满梅花,他自己也拿着一支。
    姬明远一直在山脚饮茶等候,远远看见自己等着的人拿着梅花下来。衣裳是一身雪白,梅花却是红的,衬得那人越发清俊。不知怎地,姬明远想到了梦里的种种,梦里那人不爱笑,像个小老头儿,所以他想尽办法让那人开怀。等那人终于笑了,他只觉久旱逢甘霖,真真是愉悦得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
    也许他刚才不该那般qiáng硬?
    姬明远正反省着,却见几个士子由远而近,快步走向徐清泽,最前头的士子伸手抱住徐清泽,接着又抓住徐清泽的手,欢喜地说道:清泽,听说你病好了,我们商量着一起来看你。
    徐清泽虽不常和人亲近,但对于好友们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他淡笑着说:谢了,这是我寻来的梅花,你们若是喜欢可以挑一支回去。
    士子们没和他客气,都取了一支,簇拥着徐清泽往回走。
    徐清泽感受到背后有道尖芒般的目光盯着自己,但他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和士子们回了家。
    姬明远站在茶寮之下,看着白茫茫雪地上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手握着拳,指节隐隐泛白。
    直至徐清泽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从齿fèng里挤出话来:好,好得很。
    第203章 收服镇国将军(三)
    姬明远气得要命,却拿徐清泽没办法。
    他是王爷没错,可朝中咬人最厉害的就是文臣,他们以不惧权贵为荣,有事没事弹劾几句,一言不合就向皇帝表示陛下啊你的宗亲们又出来祸害百姓了快关起来管教管教,皇帝一听,唷,gān得不错,总算找着借口把他们给圈起来了。于是君臣一唱一和,文臣得了直言进谏的名声,皇帝也舒心了。
    若非姬禹太弱,驾驭不了朝臣,哪有他到处行走的机会。若他看上别人倒还好,可他想玩弄的是徐丞相之子。
    徐丞相是何许人?他年纪不算大,可他有个三朝元老老爹,他老爹是闻名天下的大儒,桃李遍地,朝中大半文臣都是他老爹的弟子或者景仰他老爹的人。徐丞相为人宽厚,手段却凌厉,众人敬他也服他,姬禹对他更是倚重得很。
    徐清泽虽然才十六岁,却隐隐成了眼下这批士子中领袖般的人物,谁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无怪乎徐清泽敢使出断子绝孙脚,人家根本不怕他。
    当然,徐清泽还是小瞧了他。
    他可不是一般王爷。
    姬明远这下是真来了兴致。
    姬明远在徐宅附近落脚,还特意选离徐清泽院子近的,每日叫来乐师和舞姬夜夜笙歌,好不逍遥。靡靡的丝竹之音隔着墙飘过去,闹得徐清泽无法清净,遣书童去说了好几遍,书童却连人都没见着就被打发了。
    不得已之下,徐清泽唯有亲自出门一趟,去求见邻家主人。到门童处报上姓名,门童殷勤地说:徐公子随小的来,我们家主人一直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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