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掀开身上薄被,起身下chuáng,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第15章龙榻上的将军15
宫墙外,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墙根,车内有一官服齐整的人斜倚在厢内,手臂撑着脑袋,微阖着眼睛休憩,歇一会便挑开车帘望一望天色,随即便是一声叹息。
要是那人死了,他还得赶进宫去,索xing直接在宫外候着算了。
天色趋于明亮,车厢内的人困极了,便直接向外面车夫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钱荣?问你话呢?
话音刚落,车帘被人一挑,一个身躯扑倒进来砸在他的身上。
秦致远看清倒进来的是谁,惊讶了一瞬,很快板正了面孔,故意说,虽然在下帮了将军很多次,不过将军要报答也无需以身相许吧?将军应该知道,我心中已另有他人。
陈乂鼻孔出气,瞪道:屁话,我头晕,扶我一把。
秦致远瞥了他一眼,嫌弃地抓住他的袖子,往旁边一提。陈乂中毒日久,身体消瘦的不成样子,竟是被他这么一丢就轻飘飘地撞上了车壁。
抱歉。丞相又把他拽回来。
陈乂摸了摸撞疼的胳膊,直接说:把你这马车给我,车夫也要。
秦致远盯着他,嘲了一声,你想去哪?堂堂的定国大将军,要是死在市集街道上,那也太丢人了,我都不好意思派人去给你收尸。
陈乂笑得咬牙切齿,你要是能一天不气我,兴许我还能考虑把他让给你。
真的?
做梦!
秦致远:半晌觉得他有点异样,抓来陈乂的胳膊,把了会脉,脸色越来越复杂,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陈乂,你觉得怎么样?后来谁还给你看过诊?
陈乂倚在一旁,老实说:有气无力,武功全无。感觉丹田有股邪气吊着,让我一时半会想咽也咽不了气。瞧了一眼秦致远求知若渴的表qíng,只好继续道,是陛下给我吃了一粒药,不知道是什么。
丞相思考了片刻,收回手:闻所未闻,不过毒还在,只是被压制了,随时都有可能发作。现在我也诊不了,你好自为之吧。但是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哪也别去,而且宫里那个你不要了?
我倒是想要,我如何要?陈乂握紧十指,激动起来喘了好一会,拖着一副不知何时就死了的身躯,让他跟我一起提心吊胆。我不想缠绵病榻,死的太难看。而且他是皇帝,这我还明白,他不能把一生都耗在一个战死的将军身上。
秦致远沉默,过会问:那你去哪?
还没想好,也许是枫州吧,快死的时候我听到他说想去枫州看红叶。陈乂疲累地眨了眨眼,又耸起jīng神说道,丞相,我死以后军中势必会乱,西面大可不必担忧,只是南封初定要务必多加小心。我弟弟陈驰这两年也颇有成长,历练两年也能顶个一官半职他歇了歇,陛下、陛下他常常意气用事,丞相一定要多多包容,若是他有心向你,就就不要再提及我的事qíng了好好待他
呵,秦致远冷哼道,你这是来找我吩咐后事的吗?不觉得太过分了点?
秦致远眯眼一笑:好事都让你给占尽了,令他讨厌的事全都是我来做。陈乂,作为同僚我敬佩你,但作为qíng敌,我十分想手刃了你。
陈乂也毫不承让,那麻烦丞相手刃我以后,让车夫把我的尸首载得远一点。
秦致远气地一咬牙,撩起车帘跳了下去,朝里面人说道,那你就去死吧。你前脚死了,我后脚就去挟持天子把持朝政,做一代权臣,然后抄了你的宣武侯府!
车厢内幽幽一声:那祝丞相早日成功。
这呛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都是跟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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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雨青从噩梦中乍醒,手下在身前一捞,摸了个空。他一下子睁开眼睛,腾地坐起来,见天已大亮,chuáng上空空如也,陈乂不知去向。
陈乂?陈乂!
跳下chuáng,连鞋袜都未及穿,跑到紧闭的大殿门口,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陈乂?靳雨青一喜,转过身,却见是一身素衫的丞相。他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急问道,陈乂呢!
秦致远不说话,招手唤来书鱼,端过一碗燕窝粥,小心用勺搅了搅送到靳雨青嘴边,陛下先吃点东西吧,小火煨了许久,口感正好。
靳雨青看了看丞相的笑容,突然一手挥开眼前的粥碗。
他又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所有的事qíng你们都要瞒着我?!
秦致远扫了眼地上的碎瓷碗,说:陛下应该以国事为重,将军平定南封功不可没,理应封赏他顿了顿,然后转向靳雨青道,以定国公之位厚葬。
国事国事国事,全他娘的是国事!这个皇帝老子不当了!靳雨青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烛台,转身走到案几前,翻开地面上一块隐蔽的假地砖,从机关里拿出一道圣旨,匆匆三两步扔进丞相手里。
靳雨青将圣旨一展,对秦致远说:这是你要的国事,现在把我的家事告诉我!
秦致远先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圣旨,然后突然神色一凝,匆慌全部展开,字字读去,惊得嘴唇微煽:这、这是
禅位。
陛下!
靳雨青道:睿王再过一月就要满十四了,他xingqíng愈发稳重,学识才赋也俱得大家真传,又有丞相你在旁辅政,禅位于他我还是很放心的。
秦致远手中一抖:你也要走?
他去哪,我就去哪,你若是不肯告诉我他的去向,那我就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了,离开这个世界只是时间问题,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想与陈乂在一起,哪怕是他生命只剩下一天一刻。
臣
你不用再说什么国事天下事,禅位睿王这件事我五年前就已经决定好了,是丞相的出现加快了这个进程。靳雨青抬头,希望丞相日后也能待新帝如我,忠心不二。
秦致远重重吞咽一声,喉中却更加gān涸辛酸,他五指紧攥,几乎要将那一道圣旨捏变了形。
所以,这一切不过是他掌握中的一颗棋子,自己好容易坐到丞相之位,圆了父亲振兴家门的遗愿,原本也希望能够借此圆了自己的愿望,没想,却是一开始就注定了要离他远去。
靳雨青又补一刀:我走以后,若是七天未归,便让书鱼将圣旨宣告天下。你是丞相,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秦致远只觉得耳中嗡鸣,许久才缓过神来,往前迫了一步,突然一把扣住皇帝的手臂将他推倒在案边。木质的案沿硌地靳雨青紧紧一缩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臣不会让陛下离开的,陛下是臣的。陛下心里可以装着陈乂,就不能再装一个臣吗?为什么要走,留下来,他能给你打天下,我也能帮你治出一个盛世太平来!
靳雨青望着紧贴在眼前的秦致远,无处可躲,挣着自己的手腕道,秦致远你说什么胡话!
秦致远一心只想到他要走,离开皇宫抛弃皇位,从此一生再也不见,就整个都魔障了。重重按住靳雨青的双手,低下头去伏在他的颈间,声音微颤:陛下,你还记得小时候,一枚莲花玉佩,一个叫小铃铛的
脑海里隐约响起一串叮铃铃的清脆铃声,靳雨青闭了闭眼,狠心回道:不记得了,人要遇到那么多人,怎么能每一个都记得那么清楚。
秦致远听后一滞,戚戚然笑了两声。
靳雨青趁机从他的钳制下逃了出去,站开好几米远,颇为警惕地望着他。
丞相恍惚一阵,缓缓转头看了看皇帝,从腰间摘下那枚玉佩,用力不舍地握了握,最后还是一扬手抛到了靳雨青的脚边。
也不看他,只说:将它拿回去吧,是我自作多qíng,肖想了那么多年。
靳雨青弯腰捡起,是他说的那枚莲花玉佩。
枫州。秦致远忽然说了个地名。
啊?
秦致远皱眉,他应该是去了枫州,具体我不知道,他说要去看红叶。他说着捡起掉在地上的禅位圣旨,收进袖中,你走吧,七天一到,皇位就会换人。到时候即便你要回来,皇宫城门也不会再向你打开。
书鱼,送他出宫。
靳雨青顿了顿头,将身上龙袍递给书鱼,换上一身粗布衣裳。书鱼哭丧着脸,捏着靳雨青的衣角不肯丢,但也知拦是拦不住的,一时忍不住就抹了把泪,说着要与他一起出宫。
外面生活没什么保障,你家里还有爹娘弟妹要养活呢。在宫里好好做,睿王不会为难你的。靳雨青笑了笑,安抚了两句,又转头去看秦致远。
丞相移开目光。
临走前,靳雨青朝他行了一礼,换了称呼,轻道:致远,保重。
天下之大,定会有一个有心人,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你一个。而你为的那个人,在他的记忆里,你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他已经不在了,我并不是他。
秦致远阖上双眸,感觉有温热的冲动沿着眼眶来回冲刷,待心qíng平复,再睁开眼,耳朵里盈着小太监嘤嘤的哭泣,视线里却已经再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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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宁五年秋,枫州红叶漫开山头,秋水粼粼,万里无云。
粗糙木板拼凑的方桌旁,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踢踏着两条腿在纸上写写画画,末了一抹脸,花哒哒脏了鼻头,抱怨道:先生,我不懂,这个lsquo;将有五危rsquo;先生?
他看了眼对面的男人,发现他又趴在桌上昏昏睡了过去。
小子摸了摸脑门,从chuáng上拎出一条毯子披在他身上,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刚带上门没几步,转身撞上了一个人,头昏眼花抬头一看,瞪大眼睛眨了眨。
这人真好看,比村子里所有人都好看,要是先生好起来的话,应该也有这么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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