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文祎朝先生微微颔首,转头钻进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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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阵,秦逸派出的打捞船队的确在那两处捞到了不少珍宝,大都积了厚厚一层海沙,不似人为构造的假地点。秦逸本人亲自看过了捞上来的东西以后,这才对燕文祎的鲛语深信不疑。
临风将见闻讲给燕文祎听,却见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捧着一樽石药杵,捣鼓着乌漆墨黑的东西。
他觉着无趣,刚离开燕文祎的房间,就在后院水池边撞见挺尸的绯鲤。
gān嘛?晒鱼gān?要不要给你撒点盐面儿?
绯鲤仰起头,指fèng间的蹼都要晒gān了,脸颊旁边积了一堆珍珠,临风毫不客气地全都捡走,才听这条红尾鲛人红着眼睛说道:红尾不好看吗?真的不如蓝尾好看吗?
临风蹲在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漂亮尾鳍,叹气说:绯鲤呀,你还小,这不是红尾蓝尾哪个好看的原因,你不是喜欢公子穿白吗?那要是我也穿白,你喜我不喜?
行了,别在这儿晒着了。临风见他不动,直接弯腰挎着红色尾巴将他抱起来,慢慢放回水里,我过会上集市,你跟我不跟?去买小鱼gān。
不跟!绯鲤生气,扭头钻进了池底。
临风站起来,也甩头走掉:不跟拉倒。
过了好一会,红尾鲛人才浮上来,眨巴眼睛看了看,喊道:哎等我
临风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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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海货打捞上来后没几天。
一封拜帖送到了安仁医馆。
临风将帖子取回,在燕文祎拆开查看的时候凑了两眼,啐道:呿!上次态度那么恶劣,这回打上宝贝了,就知道用拜帖了?我看他们芜国人都是一群不知礼教的蛮子!
燕文祎看完,随手搁在桌上,打手势道:颦儿进城了吗?
临风回说:早到了,怕是这会儿正在酒楼吃海鲜和烈酒呢!昨天还醉醺醺地说要去睡花楼,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燕文祎点点头,叫她别喝多了,还得办正事呢。我这院子后头的池子怎么样了?
哦,差不多了,今天晚上就能把水灌满,可是公子,咱们院子那头绯鲤不是住着个池子吗?咱在这儿也住不久,多费劲儿呢!
那不一样。燕文祎道。
临风摇摇头,心里学道:哦,那不一样。
第73章沧海月明珠有泪7
燕文祎又先后去了几趟太子别院,时而能告诉他们些有用的信息,时而借口鲛人发怒什么都问不出来,这主仆两人倒是坦率,回回都是拿了赏银就回医馆,偶尔还跟他们讨价还价,嫌这佣钱少了,还不够买半个月雪莲的。
老仆跟那侍从凑近乎,临风对他的问题表示十分惊诧,道:你问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捞?我们就算有那心,也没那力气和钱财呀!我家公子这半死不活的样儿你也看见了,要是出了海,还能回得来嘛?不过是给你们这些稀奇的大户人家打打工,赚点保命的钱罢了。
老仆见这侍从眼睛贼光,明里暗里地敲诈点打捞上来的珍珠珊瑚,反而能放下点心来。毕竟对钱感兴趣的人,都能用钱解决,而他们主子最不缺的就是这点笼络人的银子。
燕文祎主仆俩白天说是在别处谋生计,到了傍晚才能到秦逸这儿来。一来二去的,府邸上都对着主仆二人习以为常,天黑时来了就开门引进去,秦逸也未必回回都去盯着。
于是某日傍晚。
除却侍从之外,燕文祎还领着一个姑娘上了门,道是shòu医,替鲛人处理锁链困挣出的伤口的。
那姑娘膀大身宽,提着个药箱,个头几与燕文祎持平,脸上蒙着层轻纱。但即便如此,那脸上盘生着的四五道狰狞疤痕还是将守门士兵吓了一跳,谨慎将她拦了下来,翻查她药箱里的东西。
临风三两句就埋怨起来,愈发的胆子大了。
士兵瞧箱子里头确都是药膏药水、勺匙碗碟,连把尖锐的剪刀都不曾带,而燕文祎已经率先进了去,只吩咐临风,若是他们检查好了,就让她赶紧进来。士兵查不出什么来,也不敢怠慢这府上通鲛语的贵客,将这女大夫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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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雨青一听见动静,就从水底浮了上来,燕文祎蹲在池边摸了摸他的头发,另手敲道:我来带你走了,雨青。
这就是那只小鲛人啊?我看也不比绯鲤好看到哪里去。清慡的女声在燕文祎身侧响起,虽是调笑话没什么恶意,但也遭了燕文祎一记眼刀。颦儿自知说错了话,拍拍嘴捣鼓她那药箱去了。
她是谁?靳雨青问道。
燕文祎解释道:一个江湖人罢了。
恰巧颦儿将一碗药膏调配好,递到燕文祎的手上,小声说:快着点gān活吧,过会儿那太子来了咱们谁也跑不掉了。
燕文祎点点头,用平匙剜了碗里的药膏,往鲛人的头发上抹,靳雨青只闻道糙药味,也不知是什么,就禁不住拿爪子碰了碰,被燕文祎挥手推开,急急几点道:别碰,五倍子捣碎配制的药膏,你这头发颜色太引人注目,须得改一改。
哦。靳雨青听他这么说,也不敢再捣乱。
亚麻色的发丝很快在黑浆药膏的覆盖下变得乌黑油亮,这反而映着他那双绿瞳更加诡异,烛光一照宛如深夜里的一簇鬼火。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他的下巴,两滴冰凉的液体滴进他的眼睛,激得靳雨青眶内狠狠一酸,险些就流出泪来。
能行吗?燕文祎比划道。
万无一失!颦儿拍拍手,又将不知道什么玩意一坨坨地往鲛人的脸上涂抹,边向燕文祎念叨: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全靠这身本事,要不是你眼尖把我抓住,我现在还潇洒自在着呢好了!
雨青,挣脱铁链,我们这就走。
靳雨青两手撑开,臂上因用力而彭出小块的肌ròu,铁质的环锁深深勒紧在他两只手腕上,勒出一圈红紫色的印迹。靳雨青一咬牙,只听水下突然发出沉沉的峥的一声!三人同时向门口望去,见这动静并没有引起外头士兵的注意,才叫靳雨青如法pào制,将腰上的铁链也崩断。
鲛人的力量着实恐怖,这几条粗链,若是寻常人类怕是要断肢断手才可逃,而对他们来说却只是咬牙吃力的程度,倒也不愧是在海底能与鲸鲨搏斗的存在。
多余的铁链被绕在手臂和腰肢上,燕文祎将他从水里抱出来,用自己外衫把他身上水迹擦gān:化形,雨青,记得把耳尖和蹼都变回去。
怀里鲛人的触感比人类更加滑腻,若是阳光够qiáng,常常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白色闪光,正是这样一层透明鳞砂使他们能够在海底自由自在的游曳,而不会被咸腥的海盐腌制成一条失水的活鱼gān。
深蓝色的尾蹼依依不舍地在燕文祎的背上卷舐了几下,才慢慢蜷缩起来蓝色的鳞片褪去,半透明感的尾巴从中间劈裂开来,分成两根人类的腿骨,生出一对白皙的脚背。虽然燕文祎也当过那么几秒的鲛人,身边也有一只红尾鲛,但这却是他头一回真正见鲛人化形,此刻只觉相当新奇,有这么一小会,十分想扒开他双腿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化出来的。
手掌不自觉摸到靳雨青的腿根,首次化形的敏感期令他禁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一双新生的大腿莫名地泛起一层米分làng来,何况他还赤luǒ着,蜷起的膝盖愈是想遮掩露风的胯下,愈是yù盖弥彰,简直是勾人当场犯罪。
咳咳!颦儿早就扭过头去,虽并没看到靳雨青的躶体,但到底是女儿家,一想到身后有个大男人一丝不挂的,脸上也腾起了红霞。
燕文祎回过神来,把一旁颦儿脱下来的衣裳一层层给他穿上,一边嘱咐他出门时的注意事项。靳雨青摸到自己身上是件女子的衣袍,就已明白他使的是招偷龙转凤,但为了逃生也只能暂且忍住这种女装的尴尬,郑重点头示意自己都听明白了。
哎呀!秦公子!外头临风忽然叫道。
颦儿身穿一层黑蓝色紧身衣,两肩双臂都luǒ露着,但江湖儿女从不介怀这等小事,她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指长的软刀片,弯腰在靳雨青的腿肚上一划,霎时小腿鲜血淋漓。
他在海底时与鲛鲨之类厮杀惯了,这种疼痛也没有多厉害,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反而是颦儿尖声惊叫起来,叫罢刀片往腰间衣层里一裹,噗通跳进了池子里,潜到了池底的角落,很快就看不清她的身影了。
靳雨青:
殿门被人一脚踢开,秦逸冲进来一看,池中余波dàng漾,池边一个男人抱着个面貌狰狞的姑娘,旁边的药箱也都打翻在地,地上沥沥剌剌着一串血迹。
怎么回事!秦逸蕴道。
临风挤进来,先是惊叹了一声,才看了燕文祎的比划,添油加醋的翻译说:这鲛人好凶!我们好心给它找一个shòu医,它不领qíng也就算了,竟然抓伤我们!呀公子你没事吧?
秦逸低头看到那所谓的女大夫已经吓昏了过去,腿上的血色染红了半边裙裳。
燕文祎搂着那姑娘摇摇晃晃站起来,手忙脚乱打的手势不用临风翻译,秦逸自己都能看懂了,他是想找大夫救救那姑娘。那慌乱无措的愧疚神qíng,似乎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差错。
完了完了这可完了,临风着急地去按压靳雨青腿上的伤口,边对着燕文祎胡说道,她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娃娃,这要是被鱼怪挠死了,难不成要我们养着那娃娃?
秦逸眯了眯眼睛,眼睛望着深池。
一道黑影游了过去。
喜乐,给他们几两银子。秦逸挥挥手,那老仆从袖兜里摸出几锭碎银子,放进了临风的手里。
临风代主子道了谢,帮托着靳雨青向外走。
秦逸:等等!
秦逸从士兵的手里夺来一盏灯笼,赶到门槛处截住了三人,他将灯火挑高凑近了姑娘的脸侧,另手撩起自己袖子,撑开靳雨青的眼皮。
烛火之下,那双眼睛是毫无特点的墨棕色,还微微上翻着,明显是惊吓过度。
哗啦!
殿里离水池较近的士兵忽然惊退几步,一尾蓝色鱼鳍在水面上闪瞬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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