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直跟在李承嗣身边的内侍总管才明白,他恭敬的垂着头,心里记下一笔,知道他在这新贵人身上花的工夫讨的巧是白费了。
在这宫里,想得宠简单,只要生得像先皇后,再不济xing子学的像一些也成,保管能让陛下多看几眼,但想要长长久久的,还得靠脑子,这新贵人十有八九是被算计了。
少女的脸色涨红,青筋从她的额角一根根bào露出来,妆容jīng致的脸上表qíng开始扭曲,然而李承嗣的表qíng比她更扭曲,他恨不得掐死这个毁了他和表妹定qíng信物的女人!
只是,看着那张和表妹相似八分的面容,李承嗣忽然一滞,他想起了表妹,表妹自尽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用这么绝望的眼神看过他?只是那时他从宅邸落荒而逃,竟然连回头都不曾。
李承嗣松开了手,看着倒在地上抽抽噎噎还在哭泣的女子,李承嗣轻声道:打入冷宫吧,再让朕看到你,立斩无赦。
内侍总管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毫不犹豫的吩咐人上前拉走了还在挣扎哭叫的少女。
人都走gān净了,李承嗣无力了坐在了地上,碎玉扎进了他的手心,很疼,却再也没人会心疼了。
真的会心疼他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被他弄丢了。
年轻的帝王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忽然眼圈一红,他哑声说道:表妹,我好疼啊
第20章 帝王落魄番外
李承嗣把自己关在内殿里,没人敢去劝,就这么不吃不喝到了晚上,内侍总管才敢大着胆子走进去,他原本是想收拾了毯子上的碎玉的,但是看着主子通红的眼眶还是没敢动手。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您该用膳了。
李承嗣虽然yīn晴不定,但并不是爱迁怒的人,闻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朕不想吃,出去。
内侍总管想了想,说道:再有两月就是主子娘娘的大寿,主子是要进皇陵见主子娘娘的,若是消瘦了,主子娘娘必定难过极了。
在李承嗣面前,主子娘娘只有一个指代,就是明仪皇后,内侍总管低着头,见李承嗣一顿,随即站了起来,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提一提主子娘娘,就算天大的事qíng也能过去。
李承嗣已经很久没有下定决心去看看姚浅了,前几年是皇位争夺太激烈,等到他坐上皇位,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表妹葬进皇陵里了,又有种近乡qíng怯的感觉。
他不敢回想表妹的脸,更不敢回想那一天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宛若穿着嫁衣的表妹一脸平静的躺在chuáng上的qíng景,想起来就心如刀割。
将碎裂的碎玉包好,收进锦囊里,李承嗣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朕该杀了她的。
内侍总管心道,就算是皇后碰碎了这东西,主子大概会直接拔刀动手,至于为什么留了那贵人一条命,只能说是她的福气了。
生得好,在这后宫里并没有多重要,生得像,才是天大的运道。
姚浅的生辰在chūn末夏初,这会儿天气正好,微风不燥,最适合祭拜这种繁重的仪式,即使一套累人的礼仪做下来,也不会到满头大汗的程度。
李承嗣静静的看着巨大的棺木,若只是皇后,是用不上这样繁复jīng美的墓室的,这里占地和半个后宫一样大,几乎是个地下宫殿,这也是李承嗣的陵墓。
皇陵一般是从新君登基开始修,能修多久是多久,期间皇帝们还会自己过来看,甚至给出参考意见,李承嗣对皇陵的要求不高,只是让人花费心思打造了一副极尽奢华的棺木,用来和姚浅同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棺木并没有封上,李承嗣挥退了众人,轻轻的按了按棺木上的某处花纹,棺木顿时开了一条细细的fèng隙。
不是南边的蛮夷,李承嗣没有要捡骨的意思,他只是想看姚浅一眼,感qíng上的长久的空白让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曾经被人喜欢过,不是现在因为权势的讨好,而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的喜欢。
李承嗣微微的伸出手去,将那道fèng隙慢慢的拉大,没等拉开,内侍总管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进来,声音急促,一刻不停歇似的把话说完了。
回禀陛下!边关那边出事了,大将军长久不在边关,那些蛮夷果然会借此机会生事!
李承嗣顿了顿,将手中的棺木推回原位,这才淡淡的看向来人。
他们,倒会挑日子。
李承嗣嗤笑一声,瞥了内侍总管一眼,道:此事明日再议,若是朕的兵马连一夜都撑不住,那这江山,gān脆换个人来坐吧。
内侍总管不敢做声了,其实那些蛮夷并没有太qiáng的战力,他们一贯都是能打就打,打胜了,劫掠钱财粮食,和一些青壮妇孺做奴隶,只是有些烦人而已。
他原本不想通传的,但是丞相大人坚持,他也拗不过,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今天的祭拜仪式太过奢华繁复,身为国丈,丞相是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李承嗣只要想想就能猜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他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去,内侍总管只好退了出去。
站在表妹的棺椁前,李承嗣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见她的勇气了。
他这辈子被人利用过,也利用过别人,一眼看去,都是算计,哪怕是千娇百媚的妃嫔躺在身边,他也能轻易的看出来,谁是迷恋他的身份权势相貌,谁是贪慕荣华富贵不可自拔,终究,都是肤浅的可笑。
然而他却不得不去抱紧她们,宫里的夜晚太冷,冷到不抱着一个人,就会冻僵。
他对不起过很多人,但是他不愧疚,唯有表妹,那个柔软的让人心疼的姑娘,是他一生一世的罪孽。
李承嗣闭上眼睛,慢慢的从怀里取出一只锦囊,里面的是那日他一片一片捡起来的碎玉,还有表妹最后留下的帕子。
chūn日游,杏花chuī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qíng弃,不能羞。
李承嗣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把棺椁打开,想要将锦囊放进去,从此他不会再打搅表妹的安宁。
棺椁打开,里面的内棺却呈现出了一角近乎透明的蓝,李承嗣没有意外,这是他特意吩咐人打造的,那时他还是个被厌弃的冷宫皇子,能寻到这么大一块天山冰玉,还是机缘巧合。
机关启动,随着棺椁的四散,内棺慢慢的显露出来,原本李承嗣只是想把锦囊放进去,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抬眼望向了那内棺。
棺中别无陪葬,表妹的衣裙还是她临走前的样子,红色的宛若嫁衣,染红了整个玉棺,清灵秀美的少女安静的躺在棺中,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沉眠。
八年,整整八年,她还是当初的样子,李承嗣呆呆的,抬手抚上棺盖。
离得远没发觉,靠近了他才发现,表妹身上的金银珠饰都有些不同程度的黯淡,流云般的发间,一根银簪已然生锈,然而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却是晶莹如玉,面颊上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李承嗣忽然哭了,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玉棺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表妹,你是上天赐给朕的劫难吗?朕是不是,就连死了,转生来世,也不会在人间见到你了?
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你。
李承嗣只觉喉咙一甜,他用袖子挡住了唇,一大片鲜血在龙袍上蔓延开来。
承天十年,承天帝崩,无子继,临终于诸王子嗣中遴选太子,太子继位后,改年号元景。
即使只有短短的十年,承天帝在宁朝历史进程中,仍然是无法磨灭的一笔,十年中兴,承景之治
中年秃顶的历史老师严肃的板书着,不妨底下一个男生开口道:老师,我看课外书都说承天帝有两个皇后,可是课本里怎么说他只娶了明仪皇后?
历史老师背过身,推了推眼镜,考试不考这个。
底下顿时一片哀嚎,尤其是几个女生,她们对这个以俊美闻名的千古帝王可是有着极大的兴趣的,为了这堂课还期待了很久。
不过,历史老师话风一转,松口道:这是历史学上的一个有名的争端,承天帝是娶过两任皇后,只是他后来遣散后宫的时候,命人将第二任皇后的名字从宗庙里划去,也就是说他自己不承认有这个皇后,所以
不承认就是没娶吗?
娶了还不承认啊?这也太渣了。
只有我关心为什么遣散后宫吗?
历史老师顿时黑了脸,清了清嗓子,说道:考试不考这个,听听就行了,现在跟我画重点,承景之治
老师再说说嘛!
老师
底下顿时又是一片哀嚎,一个女生挑起了眉,对旁边的人说道:不信你们不知道,能是为什么,白月光苏天苏地苏空气,噫!
第21章 江湖剑客
蜀中御剑山庄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弟子大选,陈漠抬眼看了看长长的队列,按了按肩上的包裹,安静的不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哎,哎,你多大了?身后有人和他攀谈,陈漠顿了顿,看去,见是一个比他略高大些的少年,生了一张颇为英气的脸庞。
陈漠顿了顿,说道:十三。
少年愣了一下,说道:哦,哦,你是带艺拜师啊?
学武最好的年纪是八岁,最多不能超过十二岁,这样根骨才有可塑xing,像陈漠这样的,年纪已经不符合要求了。
陈漠点点头,补充了一句:我并未拜过师,只是同家父学过一些粗浅功夫。
少年挠了挠头,笑道:我叫赵随良,十一岁了,算起来还得叫你一声师兄,我还没学过武功呢,听说这御剑山庄姚庄主是天下第一剑客,所以来拜师学艺。
陈漠垂下眸子,陈漠,我与你同来拜师,若是真成了,再叫师兄也不迟。
赵随良笑了笑,看着陈漠忍不住道:我觉得你肯定能成的!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他就是看着陈漠和其他人不同,陈漠虽然穿着普通,但是那模样那气度,在一群缩头缩脚的少年里显得那样特别,好像山窝里进了凤凰一样的。
陈漠扯出一个笑容来:承你吉言。
赵随良正要说话,就听见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的像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一样,他也不敢再说话,伸长了脖子朝前面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