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思亮依旧没什么反应。
余安和江年走到门口,想了想,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转身返回屋子,来到冯思亮面前,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冯叔,无论如何,谢谢你当年的报道,把我们从福利院里救了出来。”
听到福利院三个字,冯思亮思索许久,浑浊的眼球动了动,然后迟缓的转向余安,“你是谁?”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二次和余安说话。
“我是当年福利院里的孩子。”余安笑着指了指江年,“他也是,不过我觉得冯叔你对我的印象应该更深一些。”
冯思亮微微蹙眉,试图在自己的记忆力搜寻余安的影子。
余安也不想继续和他打哑谜,坦诚道:“冯叔你还记不记得你去福利院采访,走到半路突然冲出个小孩抱着你的大腿哭,说请你救救他们。”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冯思亮依旧记得这个孩子的存在,正是因为这个孩子的求救,才有了他后来的调查,才有了福利院爆出的黑幕。
“你是……当年那个孩子?”
“对!”
冯思亮的眼神微微变了。
余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之后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但冯思亮已经听不太清了。福利院三个字将他带到了遥远的过去,长年的酗酒让他的记忆力受损,反应也比正常人慢了很多。
他不自觉的慢慢回想,许多年前,自己出生在这个贫困的小村子里,父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逼他年少独立,反而倾尽全部的供他上学念书。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全村人都过来看,有羡慕的,也有说酸话的,但那又怎样,当时的他少年意气,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一飞冲天,摆脱祖祖辈辈套在身上的枷锁。
大学的四年他拼命努力,拿着丰厚的奖学金一直稳坐年纪第一的位置,优异的成绩让他在毕业之前就顺利的签下了一份满意的工作,成为了一名初入行业的记者。工作中,他遵从本心,实事求是的报道真相,有赞赏的,也有质疑的,甚至还因为触动别人的利益,收到了不少的威胁。
可他依旧故我,没有被任何声音所左右,渐渐的有了名气,受邀去福利院采访,结果却捅出了一段长达数年的实验黑幕。
那段时期,他的名气如日中天,只要关注新闻的,都听说过冯思亮这个名字。
直到后来的“受贿”事件,让他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入地狱,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再之后,或许是自我麻痹,记忆渐渐模糊,他也变成了现在人人唾骂的酒疯子。
冯思亮痛苦的摇了摇头,等到从自己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后,发现天已经黑了,余安和江年也已经离开,空荡荡的屋子里像平时那样,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又在黑暗中怔怔的坐了许久,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扶着床边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摸索着来到了另一侧存放杂物的屋子。
冯思亮开了灯,发现这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原本堆在地上杂七杂八的物品都被收到墙边摆放整齐。他径自来到里面的柜子边,费力将盖子掀开,然后探进去大半个身子,在一堆杂物中翻翻找找,最后在杂物下面找到一个十分破旧的硬纸盒。
盒子中,下面是一堆乱糟糟的文件,最上面摆放着一个老旧的相机,和一只镀金的钢笔。
相机是他以前用的,钢笔是获奖时的荣誉。
然而现在,长期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让他的手一直颤抖,有时连筷子都拿不稳,更别提像以前一样。他再也无法拍出一张完美的照片,也无法写出一份满意的稿子,那段意气风发的人生,终究止步于此。
“冯叔,谢谢你,谢谢你公正的报道解救了我们。”
余安的话犹在耳边,冯思亮又想起了自己刚刚入职的那天。
“从今天起,我将踏上这条追寻真实的道路,以法律为约束,以道德为脊梁,公正评判,尊重真理、尊重公众知晓真理的权利,不得剽窃、恶意曲解、诬蔑、造谣、诽谤,忠实地遵循上述原则,无愧于记者的名誉。”
冯思亮哽咽着念出自己的入职宣言,抱着盒子跌坐在地,老泪纵横。
作者有话要说: 入职宣言有参考网上的记者宣言,原文如下:
1、尊重真理、尊重公众知晓真理的权利,乃记者之首要职责。
2、在履行此职责的过程中,记者应当在任何时候捍卫诚实采含有新闻、出版新闻的自由原则,捍卫公正评判的权利。
3、记者只能依照他(她)了解根源的事实进行报道。记者不得压制必要信息或者篡改文件。
4、记者只能通过公正的方式获得新闻、图片和文件。
5、记者应尽最大努力改正已经出版但发现严重不准确的信息。
6、记者应当严守职业机密,保护秘密获得的新闻来源。
7、记者应当警惕通过媒介扩散偏见的危险,并且应当尽力避免有利于传播偏见的行为。这些偏见混杂于其他事物中,常与种族、性别、性倾向、语言、宗教、政治或其他意见、民族和社会传统有关。
8、记者应视以下待业为严重职业过错:剽窃;恶意曲解;诬蔑;诽谤;造谣;没有根据的指控;接受任何形式以出版或压制出版为目的的贿赂。
9、无愧于记者称号者应当把忠实地遵循上述原则视为自己的职责。记者应当在各国法律许可的范围内承认同行的司法权并排除来自政府或者其他方面的干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