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木榆听完,挑了下眉,道:“原来你会这么想。”
他语气有点惊讶的意思,但同情依然是没有多少的。不仅没怎么同情,还低下头,继续看手机,特意快进了一下,拉到了进度条尾声。
正好是NIR八强出局的那一幕,导播镜头先切胜方,然后给了败方NIR短暂的画面。和胜者的欢呼雀跃、越过座位击掌对比,NIR的队员一个个都坐在座位上,脸上什么表情的都有,有苦笑的,有苦笑着鼓掌恭喜对面的,十五岁的楚辞自己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耳机,脸上的神情如梦初醒,还有点呆。
十五岁的少年,那时候瘦弱得像一根豆芽菜,唯一还有点肉的地方大概就只有脸了。他视线迟钝地从屏幕转到屏幕外,对面的机位的欢呼雀跃映进他乌黑的瞳仁,他眨了下眼,仰着头看,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神情说不出的艳慕。随后他转头去拔外设接口,拔了两三下没拽下来,导播镜头已经准备移开了,旁边的队友过来无言地揽住了他肩膀,景木榆将这个模糊的镜头回放了一下,总觉得那时候的楚辞,眼眶有点红。
景木榆看了一会儿,又转头观察十八岁的楚辞,突然笑了一声:“十二连胜总八强。”
楚辞正在嚼泡泡糖,闻言冲着他吐了个泡泡:“哥,哪有你这么当人男朋友的,不安慰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他虽然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倒没有多少抱怨的意思,更多的亲昵的撒娇。
“是吗,”景木榆想了想,解释说:“第一次当人男朋友,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多包容。”
楚辞便不说话了,往他那边趴了趴,下巴压在景木榆的手臂上,跟他一起看过去比赛的录像。景木榆看得挺认真,他把八强的先看完了,又倒回十六强继续看,一场一场地补。导播的镜头有时候会ob一下选手,ob到楚辞的时候,他就回放一两次,认真观察。
那时候的楚辞,和现在的楚辞,没有太多变化,但也不能说没有变化。景木榆一场一场看下来,听外国解说在楚辞高光操作时候的各种嚎叫,看少年狙击手赢了比赛后神采飞扬地和临近座位的人击掌。随着赢的场数增多,他的笑越来越飞扬跋扈,场上青涩的少年如一把出鞘的宝剑,光芒四射,不可逼视。
景木榆又想了一下八强最后一场,他输了比赛后,略茫然的神情。
……有点惨。
想着想着,视频进度跳转到某一个高光镜头后,导播ob到了楚辞。稚嫩的少年眉眼线条完全舒展开,勾起嘴角得意又狂傲地笑,咧开嘴,稍稍偏过头在跟队友说什么。那笑容太过璀璨真实,是景木榆没见过的。
景木榆在这一幕按下了暂停,盯着十五岁的小楚辞看。过了几秒,他道:“你那时候还挺帅。”
楚辞看了一眼,并不自谦:“是吧,我也觉得,我简直太帅了。”
“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我巴不得一出生就遇到你。十二岁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个人,血亏。哇,我有一段时间最大的愿望就是下辈子还做你粉丝……”
景木榆摇摇头:“不是。”他顿了一下,指了指屏幕,继续道:“要是那时候认识你,说不定我们都cs三连冠了,哪还有这么多事。”
楚辞愣了几秒,然后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哥你也学会讲骚话了,谁把你教坏的?”
“遇上你之后就这样了。”景木榆耸了耸肩膀,明确指出罪魁祸首。他想了想,又道:“我一直觉得,你聪明又厉害,我还挺喜欢你的,所以,关于懦弱的话,以后不用讲了,那不是应该被用来形容你的词。”
楚辞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我当然不这么想我自己啊,只是我做出这个决定后,别人都这么认为而已。受了点影响吧,不过也还好。所以哥,你迂回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安慰我吗?”
景木榆坦然地点了点头。
楚辞乐了,凑过去跟他咬耳朵:“哥,你这样不行,我教你怎么安慰男朋友,你先叫声楚辞老公听听。”
“?”
“我不是聪明又厉害吗,我这么棒,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楚辞理直气壮。
景木榆的表情难以言喻。过了一会儿,他道:“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你在国外都学些什么,怎么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那不用学,”楚辞张口就来:“我天生的啊,没办法,天赋好。”
景木榆不理他了。正好到了登机时间,一行人检票上机,楚辞便没再闹他,老实了一会儿。
到了飞机上,景木榆侧着头,抵在舷窗上,闭目养神。楚辞插着耳机,耳机里放着很轻缓的钢琴曲,他转过头看旁边的男人。男人歪着头,轻轻靠在舷窗上,眼睫落下来一片阴影,嘴角天生向下,锋锐又坚决,看起来就是不好接近的面相。
这个人曾经是他五年的男神,在他的屏幕里日日夜夜观看,而现在触手可及。
其实景木榆暂停在那一张楚辞高光时刻后的笑脸时,有些话楚辞没有说。
在十二连胜总八强后,这张赛中的笑脸也被截图做成了梗,被各种嘲讽,甚至被p成了黑白照片,每一年NIR成绩不佳的时候就被拿出来鞭尸。“一笑笑到又一年”“天才狙击手,大赛萎如狗”“亚洲之光C0C”,一次又一次,那些渴望了多年冠军的观众,在每一次华人独苗NIR冲冠失败后,将满腔的怨怼和愤怒倾泻在队员身上,有一段时间,楚辞甚至平时日常生活里都笑不出来,已经不怎么会笑了,一笑就条件反射地想到那些千奇百怪的黑白图片,配着花样百出的嘲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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