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细声细气,回答:“外面有雾。”
言下之意,是觉得外面危险。
可季寒川听了,愉快地决定:“那就去外面。”
他原本就只停在房间门口。这会儿转身,要继续从走廊向前。可这一刻,季寒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叫他:“韩少。”
他眼睛眨了眨,再次、并不意外地,嗅到腥味。
季寒川转头,看着自己背后的船员。船上一共有三位数工作者,一部分负责轮船行驶,另一部分负责为船上乘客提供服务。这晚之后,他见到的,都是第二种。
眼前这个,更是很熟悉,正是先前来叫他、又给宁宁拿裙子的人。但说起来,在季寒川进入礼堂后,就没再看到他的踪影。
此刻,船员说:“我听人说,韩少是带韩小姐回来休息。”
季寒川笑一笑,说:“这丫头,回来以后又说不困,要去甲板上转转。”
船员沉默地看他,听季寒川信口拈来,道:“小朋友就是这样,没长性。你有了孩子,也会知道。”
宁宁揪揪爸爸的衣服,有点委屈:明明是你说要去甲板的!我没有想去!
而船员忽而开口,说:“这样啊。”
他抬手,袖子上滴落一串水珠。
对季寒川做了一个指印的手势,说:“我带韩少去吧。”
季寒川客气道:“太麻烦你了吧。”
船员:“不麻烦。”他看着季寒川,眼睛里都像是要溢出水,与两小时前的模样大不相同。
季寒川看了,心中又有计较。他跟着船员往前,手臂上仍然抱着宁宁,口中问:“……这么小心,难道是甲板上有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吗?”
船员一顿。
海腥味更浓了。季寒川这句话出来之前,就明白,自己八成——不,是一定,会触碰到那个让船员“醒来”的点。但转念一想,别说以今晚来看、船上人的“醒来”,其实有一个不算漫长,但也足够玩家反应的过程;即便船员真的发生什么变化,他也不会忧心。于是便放心大胆地试验。
此刻,季寒川闻到这点味道,觉得足够了。
他话锋一转,熟练地:“也对,我带着小孩,小朋友爱闹。”侧头,对宁宁说,“你就在甲板中间走走,不要去旁边看,掉下去怎么办?”
宁宁更委屈:“我怎么会掉下去!”
季寒川就笑:“嗯,宁宁不会掉下去。”
这样几句话,船员身上的气息再度平复。季寒川觉得吧,他们这样来回切换,大约也挺累的。
三人——一人两鬼走上甲板,这时候,是两点半。
船员:“韩小姐既然要睡,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季寒川放下宁宁,缓缓看着轮船周身的雾。像是有什么东西,鲜明地把轮船与雾分隔开。雾在船侧,却不会上船。
他点一点头,半蹲着,对女儿说:“好,宁宁就在这里看看。”
宁宁答应了。她原本就不是活泼好动的小孩,此刻难得与季寒川、邵佑以外的人讲话,倒是新奇的心思更重一些。在季寒川看船周的时候,她抬头,对船员道:“哥哥!”
船员低头看她。
宁宁不在意船员身上的水,腼腆地笑一笑,说:“之前爸爸说你是‘叔叔’,但我觉得你是‘哥哥’呀。”
她身侧,季寒川眼皮一跳:嘴倒是挺甜。
口中闲闲道:“宁宁,你叫他‘哥哥’,那他就要叫我‘叔叔’了。”
宁宁“啊”一声,顿时显得为难。
而季寒川把女儿放在船员身边,就很放心地要往船边围栏走。先前,他说的是宁宁不要乱跑,自己倒是不受什么限制。
口中则说:“晚上雾也太大了,”好像没有留意其中的不对,“我之前听张叔叔说,船长经验丰富、在海上活了几十年……”
船员低低地“嗯”了声。
这时候,他的声音明明还很远。
可在季寒川走到围栏前两米处时,他的声音忽而又很近,几乎贴在季寒川背后,道:“韩少,不要往前走了。”
季寒川回头,看着他。果然,人就在自己背后,半米地方,水汽扑面而来。
他微微拧起眉尖,切换到“脾气暴躁的韩少”状态,冷笑,道:“跟这么紧,还真把自己当狗了?”
船员盯盯看他,季寒川先一步问:“宁宁呢?”
船员一顿,道:“韩小姐在那边看鱼。”
季寒川:“……鱼?”
他觉得船员就是一条鱼。
眼下,船员的脸颊微微抽搐,像是要浮出两条须——
季寒川饶有兴趣地看他,问:“对了,之前一直没有问。你们船上那么多人,也不是所有船员都相互认识吧?”
船员愣了愣。
季寒川看他愈发苍白、浮肿的面颊,闲闲地,露出一个笑:“哎,我就随便问一下啊。如果你失踪了,有多少人能发现呢?”
讲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没有先前的变脸,好像只是寻常聊天。
而船员听了,张嘴,却不会说话。嘴巴里冒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季寒川在心中权衡:要把这一个东西解决掉,倒是简单。
但——接下来还有十几天。
如果解决眼前的船员,会给后面带来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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