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宽松的校服, 还有手上捏着的烟盒。
想也知道, 高中生,被抓住在厕所抽烟,大概是件比较严重的事。
他果断蹲下来, 将烟盒塞进袜子角。纸盒被勒到变形, 脚踝上异物感很重。季寒川没什么多余表情,打开门, 见到一个中年男人。
对方见了他,问:“干什么呢?”
季寒川回答:“上厕所。”
中年男人想说什么,季寒川却先一步开口,打断:“……呃,没上出来。”
那男人皱皱眉毛,露出点“虽然不好嫌弃但我真的有点嫌弃”的纠结表情,说:“要上课了, 回教室吧。”
季寒川应一声, 老老实实从隔间里走出来。
宽大的校服裤脚一直垂到鞋面上,遮掩了所有痕迹。他从厕所出来之后, 那中年男人仍然留在里面训人。季寒川在洗手台停留片刻, 慢慢得知, 原来那男人是这所学校的教导主任。
他洗了手, 想到刚刚游戏的提示, 到走廊上看两边挂着的班牌。做的很精致,每张班牌上都有班主任照片。季寒川一路看过去,一层十个班,老师各有气质。最终,“十五班”的牌子上,印了个秃顶中年男,看起来面目和善。
季寒川:“……”
宁宁就站在这个班牌下,身上换了身衣服,是灰太狼图案的T恤。这会儿手背在身后,身体扭来扭去,有点害羞。
上课铃还没响。季寒川摸了摸宁宁的头,站在十五班门口,往里看。课间嘈杂,一张张课桌上都堆满课本,厚重书摞后是或趴或抬起的人头。季寒川微微拧眉,意识到:这局给玩家的第一个考验,或许是找到“自己”的座位。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黑板边上贴着一个座位表,看来“游戏”没打算过于为难。
季寒川走到座位表边,视线在上面一扫,发觉自己坐第二排,还是教室正中间。
宁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是个小粘人精。
季寒川低头看宁宁,宁宁就同样低头看地板,像是一只小蘑菇。
季寒川面无表情,想:真可爱。
自家女儿,哪怕穿成这样,都非常可爱。
他赶在下课铃结束前在座位上坐下,友好地与同桌打招呼。同桌看着他,眼神很冷淡,说:“上课吧。”
季寒川虽然失忆,但只是丢掉了关于“游戏”的记忆。对于很多现实生活里的大事小事,仍留有判断常识。他心下纳罕,觉得自己进入这个游戏之后的一切,都带着浓浓的矛盾感。自己是会带烟来学校、在十五班读书的“差生”,偏偏眼前桌面干净整洁,甚至离开教室前做好准备工作,将眼下要用的书籍材料端正摆好。
季寒川想:或许我也没那么“差”?
这也不对。看上课氛围,就能知道,这个班是真的没什么学习热情。
台上是一个女老师。不知是个性使然还是被十五班人的态度磨灭激情,她讲起话来一字一句都很平,催眠效果极好。季寒川看着自己水杯上的反光,觉得后排大半人要么在睡觉,要么在看手机。
此外,四十五分钟下来,季寒川还多出一个判断:她不喜欢我。喜欢邵佑。
也难怪。整个课堂里,听讲最认真的,恐怕就是邵佑。笔记一丝不苟,每一个问题都能跟上,语文老师也特别爱提问他,并且在每一次提问后都能得到满意的解答。
这就更矛盾了。一个受老师喜欢的、态度端正认真勤勉的学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教室?
季寒川装模作样地记笔记,实则已经浮想联翩:难道是分班考试的时候出了问题,直接没考?也不对啊,如果他平日里的成绩很好,那老师应该会给些弥补措施,不至于留在这里。
他把这点疑惑暗暗记下。在接下来这个课间,从同学们讨论的声音中,季寒川又听出另一件事。
今天是周天,原本不用上课。但在早晨,他们来到学校,开了百日冲刺誓师大会。按照学校的传统,明天开始,高三生就要去老校区闭关读书。
搬迁工作在下午四节课后进行。原本这会儿不该有课的,但校领导大手一挥,觉得学生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誓师大会的劲儿,再加把力气。
学生们对此颇有怨念,与邻桌聊天时,还有人提到,自己一帮朋友已经想好了,在誓师大会结束之后聚一聚,庆祝这珍贵的十八岁。可惜一个补课通知下来,所有人顿时如丧考妣。
十五班的学生不情愿,一班、二班的声音倒是小很多。所以在讲起时,十五班的学生很多带着一丝不屑一顾,道:“那帮家伙,假模假样的。私下明明骂得比谁都凶,结果嘴上叫得比谁都亲近,我呸!”
老师们倒是激情澎湃、融入气氛。他们班还好,十四班就绝了,下午一点半,语文老师数学老师就在门口狭路相逢,再一起看着已经站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饮恨惜败。
然后一起扭头,去旁边的十三班。这回语文老师更快一步。
说起这事儿时,有个瘦的像是猴子一样的男生摊了摊手,道:“不管是谁,谁能把咱们这张女士换下去啊!”
张女士就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季寒川一听,好笑:原来这个老师真的这么不得民心,难怪她那么喜欢邵佑。没准儿在她看来,自己和邵佑同样是明珠蒙尘,这会儿要近朱者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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