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会儿,两人的第一反应是:“你想把他也捞出来?”
季寒川说:“可能有点来不及。”
齐、石二人一怔。
季寒川抬眼,看着村长家窗口那个隐隐约约的影子。他站在墙上,这会儿侧开视线,跳到墙外,与另外两个玩家汇合。
齐、石二人完全摸不出,韩川究竟是什么套路。
季寒川倒是比两人更心平气和,说:“走了。”
齐建明:“呃。”
石弘济:“那,走吧。”
他们在村里晃悠了一天。
在这当中,慢慢有村民发现,在己方试图狩猎西城大学学生的同时,那些学生也在“狩猎”他们。
这个发现,让部分村民震怒。
可两方纠缠,到后面,还是村民们无奈败退。他们还要准备祭祀的东西。
等去村长家敲门时,村民们意外地发现,村长不见了。
看一看西屋,连之前那个被捉住的老师也不见了。
村民们有些慌乱,成了无头苍蝇。他们匆匆离开村长家,没有留意,西屋上的木箱其实挪动了位置。
等到了方婶家,兰婆倒是镇定,以山神祭主导的身份,指挥村民们干着干那。终于到夜幕降临,祠堂前聚起稀稀拉拉的村民。铃声传来、祭祀队伍走来。
雨水之中,村民们惶恐不安。今天人太少了,他们一面恐惧余下三只山鬼,一面恐惧那些神出鬼没的学生。
程娟穿着带有浓重腥味、铁锈味的祭服,一度几乎吐出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思绪忽然开始放空。
她觉得自己浮在半空中,自上而下俯视山淮村、俯视抚育自己长大的山林。她像是融入其中,成为山林的一部分。
她居高临下,看着一个个村中孩童出生、长大,在山路上嬉闹,然后滚落山崖……
血水脑浆浸入泥土之中,程娟因此觉得饥饿。她的意识裹向孩童尸体,想要品尝。可这时候,孩童身边,忽然出现一盏莲花灯。
程娟的视线被那盏灯吸引。
这个时候,她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姓氏名谁。她认为自己就是山林本身。
可程娟看着那盏灯,忽然意识到,自己嘴巴里好像正在哼唱无名歌谣,身体里充满奇异的能量。
视线往上,见到了灯柄上一只素白的手。
正在围绕篝火转圈的队伍忽然停顿住。
身着血腥祭服的人艰难地与思维对战。
我是山——
我是程娟!
我是山林,是亘古不变的神。
……我是程娟。
我每天看飞禽走兽在身上奔跑,看人来人往,看王朝更替,看战火连绵。我永远在这里,守望一切。我只是偶尔饿了,想要从一昧在我身上剥削、猎取我身上野兽、砍伐林木开辟耕地的人类身上得到一点回报——
我是程娟。
程娟的意识与“山”对抗。
她视线往上、往上。
通过那只素白的手,见到皓白手腕。纤细的胳膊,还有之后一张笑脸。
宁宁轻轻叫她:“程娟?是你吗?”
她面前,那张鬼面上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在宁宁背后、一圈圈村民背后、一栋栋泥屋之后,山上惊起飞鸟,有什么东西在无声震怒。
宁宁又叫:“程娟?”
她想到什么,手一翻,掌心竟然出现一部手机。宁宁身体消失了片刻,程娟再度陷入无边挣扎。我是谁?我是山,是这片土地上的神明。我深恨上苍将我遗弃山野,我要嚼碎他们血肉滋养我本身。我是山——
那盏莲花灯再度出现。
宁宁点开手机相册,屏幕凑到鬼面之前。
上面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有兰婆、有方婶。
程娟恍惚地看着这一切。
她意识被割裂,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要被“祂”同化。但看着宁宁手机上的照片,看着宁宁脸上的一抹淡淡担忧,程娟又像是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心想:我是程娟。
这一刻,她的意识像是冲破了什么无形壁垒。她记起很多年前,自己是山——
程娟一个激灵。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山林吞噬人类血肉,也操纵他们的怨魂。
可在这之中,最终最终,保留了一丝几近于无的“善念”。
“山”厌弃她,把她割裂,丢走。而兰婆算到,九年之前元月初九,山上某地,会出现一个女童。
自家儿媳多年不曾生育,兰婆因此起了一丝贪心,觉得如果她们养育山灵,或许会有福报,所以让儿媳去捡。
那时候,她还不是程娟。
她是“山”的另一面,是山想要抛却的那部分。可“山”在丢弃她之前,都仍然在犹豫、挣扎。给她披上襁褓,又想让她冻死山野。
她是“山”。
但她也是程娟。
是方婶的女儿、兰婆的孙女。
程娟闭上嘴巴,先前不自觉中哼唱的歌声停下。
她抬手,卸下身上的面具、祭服,身上仍然有残留的血痕。
幽绿色的篝火骤然熄灭。
连绵多日的雨水终于有了减缓、停下的趋势。
程娟举目四顾,看向四周。这一回,她以前所未有的清醒,“看清”周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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