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生双手抱着膝盖,侧着头,正好“看向”打开柜子的季寒川。认真说来,这并不是鬼,只是一具尸体。
季寒川去瞄男生的指甲。
指甲倒是略微尖锐,难怪能把铁皮柜挠成那样。
季寒川:“这是不是你那个?”
他问邵佑。
邵佑端详柜子里的男生。对方头发略卷,眼睛睁着,瞳孔涣散,眼球略微往外突出。
邵佑说:“是他。”
季寒川便让开一点,对着柜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说:“嗯,好好‘照顾’这位同学。”
邵佑失笑,说:“你吃醋?”
季寒川:“……”
季寒川义正辞严:“没有。”
邵佑“唔”了声。他勾住季寒川的脖子,先快速亲了他一下,而后才上去,把男生尸体从柜子里抱出来。
莫文昭和迟向东看着这一幕,心态略崩。
他们在“游戏”里摸爬滚打久了,认真说来,各种各样的尸体,千奇百怪的死法,对两人来说,都比较小儿科。如果这类场景蓦然出现在眼前,可能会有一刻心惊。但像韩川和邵佑这样,先对着尸体端详一番,好像那并非鬼怪,而是一截木头……这么看下去,他们两个扪心自问,觉得自己也不会怕。
问题是,邵佑这会儿却是抱着尸体。
他神色从容,更像是抱着木头了。
还对季寒川说:“好了,你来?”
在两人动作期间,剩下三个柜子又开始躁动。左下角的柜门已经被划得岌岌可危。这回,季寒川快刀斩乱麻,直接把三个柜子都敲了。
敲到最后一个柜子时,“哐”一声巨响,门上印出一个清晰的人脸。他目呲欲裂,咬牙切齿,几乎能看清牙齿歪歪扭扭的细节,仇恨地“看”着季寒川。
季寒川面不改色,要求钥匙。
反倒把莫文昭和迟向东看得头大,胆战心惊。
等季寒川讲完,躁动平息,钥匙同样落在地上。
听到声响时,莫文昭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天花板,可惜一无所获。
因为长久光着身子,又没有热水,他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会儿搓了两下,走上去,看季寒川把柜门一一打开——这期间,邵佑还体贴地往旁边让了一点。
莫文昭在心里拼命回想:刚刚西北角站着的“人”是什么样子?好像理了个板寸把,瘦瘦高高的,能看到肋巴骨。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莫文昭心下稍安。
他又想:这么看,韩川是知道这这场游戏的“流程”,还是不知道?他那会儿敲柜子门的时候,不怕里面的鬼直接把他活撕了吗?
季寒川又捡起三把钥匙,一一开门。
三个门中,“同学”的模样各有不同。但总体来说,都算安稳。也只有右下角那个柜子,“同学”的脸有点变形,季寒川粗略一看,觉得它脸上骨头都错位了,鼻梁明显骨折,似乎是方才撞门时太激动,给自己留下点终身残缺。
迟向东做了会儿心理准备,往前,试着把西南角那个给自己身上涂各种东西的男生从柜子里薅出来。挨得近了,他闻到一点淡淡的香气,像是从尸体皮肤上散发。
迟向东之前接触过尸体,把自己埋在死人堆里躲避鬼怪追杀的事儿不是没干过。但那些时候,迟向东对尸体的定义非常明确:它们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就是一团迟早要烂掉的肉。
不像现在。
尸体冰凉,失去了活人会有的体温,甚至已经散发出隐隐腐败恶臭。这股恶臭和化学制品的香气混合在一起,迟向东冷不丁嗅到一口,顿时恶心得想吐。
他胃部痉挛,脸色扭曲,勉强忍耐住了,问旁边的邵佑:“邵哥,咱们现在是不是先过去?”
迟向东想不出邵佑是怎么做到安安心心抱着尸体的。别的不说,一个大男生,看起来再矮再瘦,也能大几十公斤重,骨架摆在那里。变成尸体之后,这数据再怎么变,也差不到哪儿去。
没抱多久,迟向东就手臂发酸,勉力忍耐。
他问完,邵佑回答:“再等等,一起。”
迟向东只好深呼吸——卧槽,又有一股味儿!
他颇觉悲壮。
迟向东想尽量做些什么,好分心,不要让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手臂上的酸痛上。
他试图观察邵佑。
两人怀里的尸体虽然姿势不同,但都在柜子里塞久了,大体也被拗成了一个长方体。好巧不巧,邵佑那个,这会儿正面对迟向东。迟向东视线不经意间落上去,瞳孔微微缩小。
那尸体在笑!
迟向东想要揉揉眼睛,奈何做不到。
他咬牙,一条腿抬起来,借用大腿的力量把怀里下沉的尸体往上顶了顶。之后重看邵佑,迟向东心里一凉:那尸体,似乎又成了面无表情……
这个发现,比“尸体就是鬼”的认知本身,还让迟向东毛骨悚然。
他身体僵硬,不敢低头,生怕在自己这具尸体上也看出异动。
可也是这会儿,迟向东发觉一件事。
卧槽卧槽卧槽!
难怪邵佑不着急!
他竟然把尸体放在塑料凳上,自己只是略扶着,乍看上去就是他用抱树的姿势抱着尸体!
真正辛辛苦苦承担重量,累的手臂酸软的迟向东心中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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