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注释安娜,听到她压在喉咙中的惨叫,见她眼睛瞪圆、瞪大,脸颊上青筋爆出来。最后,安娜嘴巴张开,她的舌头成了酱紫色,倒是和现在的脸色相得益彰。一个橘黄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季寒川眨了下眼睛,露出苦恼的表情。
他缓缓松开了安娜拉着自己的手,叹气,“安娜,你是个好姑娘。”
同时,季寒川的余光看到,那个原本在配楼外的影子在往自己这边过来。每一次眨眼,都能让他离得更近。
季寒川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十字,很不认真地祷告:“父啊,我已经下定决心、洗清罪孽。即便在梦里,我也不应该看到这些。”
他说:“安娜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怎么能……看到她这样死去呢?”
安娜的身体开始后退。
她“走路”的姿势非常、非常不自然,简直像是一个木偶娃娃,被人机械性地扭起脚来。
同时,季寒川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最后看一眼窗外摇曳的郁金香海。
他一头栽倒在床上,之后听见窗子“吱呀”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带着泥土的腥味、动物腐烂的臭味。床塌陷下去一角,来访者很不客气地坐在床上。季寒川记起什么,想:这么说来,我写日记的时候,待在外面的其实是安娜?至于现在的“客人”,他并不知道我夜盲?
这个念头,让季寒川有些许苦恼。不过很快,来访者被桌子上的羊皮本子吸引,臭味离开了,季寒川听到翻开本子的生意。
再有,就是“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一个个黑亮的甲虫从那过于宽大的袖口、衣摆里爬出来,落在地上,在房间里悄然挪动。只是食谱限制,这些小东西倒是对床上躺着的活人没多少兴趣,它们更希望爬上墙,去看看外面倒在地上、正在被自己同伴瓜分的女佣。
“咔嚓咔嚓。”
来访者缓慢地读着家庭教师的日记。小少爷是聪明的孩子,管家是和善的好人。
“咔嚓咔嚓。”
本子封皮阖上了,那个现场的影子往下一折,再度蜷缩起来。“他”却没有从窗口离开,而是走到门边,压下门把手。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声音一点点远去。
季寒川睡着前,想:原来是这样。
“他”会在每天晚上,到古堡外转一圈。这个时候,应该就是季寒川能探索古堡的时间。只是还要留意,得在“他”回来之前,回到房间。
想完这些,季寒川真正入睡。他睡眠质量依然很好,七点钟准时自然醒,外面已经备好早餐。
洗漱时,季寒川心不在焉,觉得有点奇怪。古堡隔音效果一般,自己在给欧文上课时,能偶尔听到外面女仆走动的声音。但接连两天清晨,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外面早餐就已经备齐。虽然有他在睡觉的原因在,但还是……
不太应该。
他不动声色,和昨天一样吃早餐。欧文还是圆滚滚的小胖子,脸颊上一捏都是肉。餐桌上,季寒川问他,今天想要什么时候上课。欧文想了想,说:“父亲给我布置了课业,我得要在早晨完成。”
得,这就是昨天早上他猫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原因了。
季寒川笑道:“好,那我们还是下午上课。”停顿一下,转向管家先生,“昨天我们看了古堡附近,今天呢,我想去旁边那片树林里转一转。库克,这边森林里不会有熊吧?”
管家露出为难的目光,说:“是有这样的传闻。早几年,先生还不在这里长住的时候,只有佣人们负责维持庄园,似乎有报上来,说一名佣人被熊吃掉。”
季寒川便说:“这样啊,那你可以借我一把枪吗?”
“枪?”
“对,”季寒川笑一下,说:“我在东方居住的村庄,曾经遇到一只三米高的巨熊。它下山吃人,被我用一把长刀斩杀。”
管家听着,露出惊讶目光,欧文也“哇”一声,用意想不到的眼神看着季寒川。
季寒川心道:表情很自然啊,难道看到半夜看我日记的“人”不是欧文?
实在不怪季寒川将二者联想到一起。以现有线索来看,这似乎是一个不用思索的答案。
是欧文演技太好,还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背后时不时要晃一下的影子?
再或者,真的另有其他缘故?
季寒川镇定自若,说:“不过在乘船来这边的途中,那把刀,遗失在海里。而到了欧罗巴之后,我见到了你们的火枪,这的确比长刀好用。”
管家听到这里,躬一躬身,说:“原来是这样。好的,韩先生也是一位‘猎人’,这里没有其他娱乐,我会给你准备一把枪——这是应该的。”
季寒川露出满意的笑容。
早餐结束后,欧文照旧上楼。季寒川看看小胖子的餐盘,已经空空如也。收拾东西的女仆换了人,季寒川艰难地把她的面孔与名字对上号,似乎叫做维拉。
与安娜、莫妮卡都不同,维拉有一头红色的头发。她的肤色像是安娜和莫妮卡的中间值,苍白,带有雀斑。
大约是季寒川的视线在维拉身上停留的太久了些,管家问:“韩先生?”
季寒川收回视线,露出了愧怍的目光,说:“这附近如果有教堂、神父的话,我想找他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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