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杰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预感。
他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告诉自己:邵佑这个表情、神态,分明是——
不过邵佑很平常地继续讲下去,说:“那麻烦你了,回头说下多少钱,转账给你。”
欧阳杰:“……”
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像是把他从地狱拉回人间。
邵佑那边,不知是有什么动静——多半是季寒川醒来了,正和邵佑讲话——那个年轻男人侧过头,脸上露出一个温柔微笑。欧阳杰识趣,说了句“那先挂了哈”,结束视频。他对早餐铺老板说了自己额外点的东西,大约是不算很忙,老板又问欧阳杰,来钱江市是旅游吗。
欧阳杰心中一动。
他回答:“主要是出差,但之后还有几天假,就想着去周围转转。钱江是个好地方啊,山清水秀的,空气质量比我们那边好多了。”
早餐铺老板就说:“最近潘景山那边接连出了好多事,最好不要去。”
欧阳杰一顿,假装讶异:“出事?”
早餐铺老板麻利地煮粉、调拌,空气里都是麻辣酸香。这对夫妻没有说得很仔细,大约他们也只是含糊听说。但吃个早饭都能遇到这种状况,足以说明形势险峻。
欧阳杰想着事,付好账,带着早餐回住处。
稍早一点时间,视频刚刚挂断,邵佑坐在床边,面前是一台电脑,上面的地图从海城切到钱江。季寒川趴在床上,其实没有睡醒,仍然困倦,感觉邵佑的手在他下巴上轻轻地挠。
季寒川被挠得睡不着,又清醒不了,干脆低头,去咬邵佑指尖。玩闹了会儿,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问:“欧阳杰什么时候回来?”
邵佑侧下方看了眼,随口说:“快了,正在上楼。”
话音出口,他忽而一顿。再看男友,寒川因他这句话倦意消退不少,正问:“你现在——”
邵佑考虑一下,简单回答:“还没有到高三那会儿的程度。”
季寒川若有所思。
邵佑此刻说的“高三”,当然不可能是两人真正高三的时候,而是指他们先前经历过的海城一中。
这么一想,季寒川又有点感慨。他说:“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海城了。”
邵佑“嗯”一声,视线落在季寒川身上。季寒川笑了下,“结果还是回来了。”
不过是要迎来“终局”。
战场在他看不到、无法接触的地方,宁宁还是时时出现,但总是“走神”,大约是在其他事情上耗费精力太过,于是不足以支撑起在两个父亲身边时的心神。季寒川思前想后,遗憾地发觉,自己能做的确实很少。说来,似乎只有:活下去,以及看着邵佑力量滋长。
他要尽量活久一点。
虽然宏观上讲,“游戏”之中并没有时间概念,一切都被打散。但宁宁找到他之后,就可以以季寒川的时间,作为锚点。
欧阳杰敲门的时候,仍旧是邵佑来开。他眼观鼻、鼻观心,很快溜走。再想到昨夜旁边的声音,心中释然。
邵佑把欧阳杰买来的早餐摆在桌上,过了会儿,季寒川从盥洗室出来。他没有认真穿衣服,领口乱七八糟,可以看到锁骨上被人吸吮出来的痕迹。邵佑视线在上面落了片刻,笑一笑,问:“寒川,吃哪样?”
季寒川一眼扫来,立刻兴致勃勃,“都尝尝?”
他又捡起从前那种近乎于“旅游”的心态,一一点评,说:“辣味把猪大肠和猪血原有的腥味完全遮住了,剩下的就是刚刚好的鲜味,”嘴巴沾了辣油,红通通的,又因为昨夜被吸吮太过,原先就有点肿,这会儿被辣到,很快觉得嘴唇火辣辣的痛,“啊……”
季寒川郁闷,最后没吃几口粉、面,有气无力地挖糯米饭。而后仔细尝一尝,觉得味道也好,于是又高兴起来。
邵佑始终在看。
他看季寒川神色变化,鲜活而灵动。
寒川叫他:“嗯?你也吃?”
邵佑应一声,拿起筷子。
……
……
下午两点多,特案组成员再次会和,包车前往潘景山。
这回不止蒋文鑫来了,还有那个原先躺在医院的钱江市办公司人员,姓赵,全名赵重元。比蒋文鑫还要大上半岁,是个严肃性子,嘴巴旁边有两条竖线。见面的时候,蒋文鑫叹一口气,给海城办公室的人介绍,说:“老赵是听说了咱们昨晚的事,于是硬办了出院手续。欧阳,你帮我劝劝。”
赵重元却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没必要一天到晚躺在医院里。你就是海城那边同志吧,你好,这大半年里,我们学了很多……”
蒋文鑫心里其实清楚,赵重元应该是劝不回去的。他虽然担心,但想到昨晚的状况,这份担心又变成一点隐隐的期待。比起赵重元来说,蒋文鑫更期待那几个打报告要辞职的新鲜血液与自己一同前去潘景山。但他尝试发消息给那几个小孩儿,都被婉拒。最后,蒋文鑫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哪怕他们真的可以顺利揣摩出“海城模式”的精华所在,恐怕也要面临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和老赵的困境。
欧阳杰很习惯于应对这种场面,和赵重元握手:“哪里哪里,互相学习。”
这么一来,面包车上成了七个人,倒是恰好坐满。窦云苏和欧阳杰轮换开车,郁萌就坐在副驾驶座。窦云苏起先紧张,又要目不斜视。郁萌看了他一会儿,见窦云苏脸颊一点点冒出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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