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抿掉唇上的饭粒,手指摩挲着筷沿儿,偶尔看一眼霍岚,决定不再纠结,状似无意地开口:“霍岚,我们能不能谈……”
“别光吃菜。”霍岚把水煮肉片往温玉面前推推,“尝尝这个,和你做的味道一不一样。”
没什么胃口地吞下一碗饭,温玉吃饱了,霍岚收走他手中的餐具,将剩余的菜用保鲜膜封好,搁进冰箱。
拿着抹布擦干净餐桌,洗完碗放回橱柜,霍岚甩甩手背上的水,扽平衣袖迈向玄关,低头穿鞋对温玉道:“午休吧,我走了。”
“霍岚。”温玉起身上前两步,急促地说,“我想跟你谈谈。”
霍岚对着门板轻叹口气,回道:“改天吧。”
温玉用不容拒绝地口吻坚定地说:“就现在。”
自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霍岚努力让自己从沉重的心情中抽离,调整好表情:“行。”
他走回餐桌前,把椅子搬出桌位,朝向沙发前的温玉,大马金刀坐下身,伸手移过来烟灰缸,掏出烟包和打火机:“谈吧。”
本来已经组织好的语言临到嘴边却又不知是否能将霍岚的情绪照顾稳妥,拳头握紧又松开,温玉含蓄道:“裴泽……回来了。”
言外之意足够明显,霍岚夹掉唇上的烟,唇角漾笑,掺着一丝可悲意味,语气戏谑地问:“你是在提醒我应当有自知之明,别再继续纠缠你,对吗?”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转变,仿佛刚才维持的和谐与安逸只是徒有其表的假象。温玉不想和霍岚吵架,他这辈子从没与任何人有过争吵:“你别这么说。”
“是这么个意思。”霍岚用持烟的手抹抹眉毛,声音不大,有些低哑,“那我给你个准话。”
“我不想也不会离开你,这是我在接近你时就向你坦诚过的,并且也得到了你的同意。”
今非昔比,过去的所有决定都应重新考量,但听霍岚的口气,坚决亦绝不退让。
一股无力感在体内蔓延,温玉绞尽脑汁委婉道:“我们可以是彼此最信任的朋友。”
两人的交流总是间隔很长的空白,钟表秒针游走半刻,霍岚往烟灰缸中点点烟身:“不可能的。”
“你在给自己制造台阶,希望我能妥协,减轻你心里的负罪感。”霍岚抬手搓了把脸,眼廓周围布满熬夜后的疲惫,“温玉,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推开我的。”
对于极度渴望却始终没能得到的东西,执念的时间越长,心里的痕迹越重,这份心情向体内迁移的程度越深。
霍岚等了六年,终于等来一个契机,当他尝过拥有的滋味,得到了执着的东西,把温玉的这句承诺视作珍宝,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像无事发生般,再次回到对面那间冰冷的房屋里,守着这一段短暂的温情苟延残喘。
未曾得到,总可以催眠自己耐心等待希望的降临,可得到后再失去,原先的执念就会变成恶念。
“这里。”每讲一句话,温玉都要谨慎地勘酌措辞,他不想也不能伤害霍岚,“是我和裴泽的家。”
温玉艰难地吞咽一口,敛眉说:“我们应该让一切错误的选择,错位的东西,重回正轨。”
“所以就当这一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吗?随随便便抹去它的存在和意义?”这一次,霍岚很快接话,“温玉,这对我公平吗?”
面对霍岚言语上的步步紧逼,温玉偏过头,断开看向他的视线,无可奈何地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霍岚垂下眼睑:“如果我能比裴泽变得更像裴泽,你为什么不试一试接受我呢?”
温玉错愕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现在的我,是你喜欢的模样,不是吗?”霍岚抬眸望着温玉,“其他的,你教我,我认真学,我不可能比裴泽差,尤其在爱你这件事上。”
“霍岚!”温玉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在扯什么胡话!”
“我没说错,是你不敢承认。”霍岚扔掉烟蒂,从烟包里咬出根烟,又一次点燃,两人之间隔着淡淡的一层青雾,“在你悲伤、失落、痛苦、难过的时候,你总会下意识在我脸上寻找慰藉,我能缓解你的不安,说明我对你有用,而那个叫秦珏的,现在可做不到这一点。”
“倘若我连行为举止也和你心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温玉,你会爱上我,只是时间问题。”
“我想此刻,秦珏于你而言,同样需要时间来接受。”
温玉浑身发寒地后退一步,脚跟撞上沙发底沿,瞳孔收缩,对上霍岚深不见底的眼眸。
这一瞬间,就连温玉都分辨不清,霍岚的眼神像极了裴泽。
一窗灰蓝削弱屋内的光线,天色在傍晚变得浓沉,温玉唇形默念:“……疯子。”
“我猜,或许你是在害怕。”霍岚势在必得地分析道,“害怕你对裴泽的感情只浮在皮囊,实际并没有那么深。”
黑夜沉寂,昏暗延伸屋内,僵持太久的两个人,情绪皆处在失控的边缘,而接下来的争吵将不断加剧事态的质变。
这不是温玉的本意,可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合,霍岚正把他一点点往绝路上逼,刺激得他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决绝。
“当你的付出对别人来讲是打扰,会影响对方生活的时候。”被霍岚的不知好歹和无理取闹折磨得走投无路,温玉不受控地开始袒露他最不愿意坦白的事实,“你就应该及时收手,不要再执迷不悟,那样不仅会显得你很可怜,还很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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